边长雪听见杜惟明的话，鼓起腮帮子颇为苦恼道:“不是啊，我觉得我还挺懂玉香怜的啊，面对崇拜远远大于喜欢的所爱之人，她的态度不就应该是亲而不狎吗？您干嘛又说我演得续？”

杜惟明和“呵”道:“玉香怜对周嘉南是崇拜要远远大于喜欢，可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周嘉南是她的所爱之人，再怎么因为身份悬殊而觉得谦卑疏远，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玉香怜对周嘉南有爱慕之意，这种情意和亲近之心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少了就嫌太淡了”。

边长雪小声道:“您有师娘，您当然知道啦，我又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杜惟明朗声笑道:“别拿我跟你师娘开玩笑，你这个孩子悟性好，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但人生百态却未必就能全部体会，咱们学表演的，体验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揣摩”。

边长雪正了颜色，点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那我等下改进一下，您别走，帮我看看怎么样，成吗？”

杜惟明点了点头，边长雪是他的学生里天分最高，也是最刻苦好学的，对于老师的一见她听得进去，也能够听到点子上，别人可不见得能做到这一点。

他笑道:“当然成，啊，对了，还有你，孙岐，你知道你自己的缺陷在哪儿吗？这回可跟上回不同，你自己挑大梁演主角了，最好是不要有什么瑕疵”。

孙岐虚心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您提过两次，您跟我说我的表演太淡了，演什么都脱不了自己的影子，您说过这不是表演风格，这是不能代入角色”。

杜惟明脸上露出认同的神情，点头道:“嗯，说得对，你还是这个问题，但我知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改就改得过来的，你天赋不错，悟性不如你学姐，该下功夫的地方还是要下苦功，平时要是没事就多跟你学姐交流交流，这个水准是在切磋中进步的”。

边长雪意外被杜老师夸了，不觉有些汗颜，立刻东张西望起来，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孙岐倒是没有一点儿别扭地答应下来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进的”。

杜惟明继续道:“周嘉南这个人的性格并不复杂，他是个很简单的人，但他毕竟是个人，不是是什么忠与义的缩影，周嘉南对玉香怜不是凡石草木不动心，他对玉香怜的剖白是感动的，你在念要给玉香怜重新做一把好琴那段词的时候看不见你的动心，平平无奇的表演在话剧的舞台上没有感染力的”。

杜惟明说话是从来不会留情面的，孙岐虽然是他们同届中的佼佼者，但在杜惟明眼里，他的功底还不够扎实，要学的事情还很多，正因为是好苗子，所以杜惟明愿意多提点他两句，要是资质愚钝，杜惟明也不会多说。

孙岐态度好，这一点跟边长雪很有相似之处，对于老师的意见从来都是虚心接受，从来不会因为在同届中受人追捧就失了分寸，在某种程度上，在表演这件事情上，孙岐比边长雪还要认真，视艺术同生命，虽然外在冷淡，而演话剧大部分时候避免不了夸张的肢体语言和情绪的爆发，但是孙岐就是能做到在台上把握好分寸，这些都是他天分高加上人后努力的结果。

第二轮排练很快就开始了，前面的只是照例走个过场，重头戏还是周嘉南和玉香怜，经过杜惟明的指导，孙岐和边长雪都在各自调整状态，杜老师年纪已经大了，他们也不愿意耽误杜老师太多时间，能一遍改到位当然最好。

其他人因为前一遍孙岐和边长雪他们两个人的表现太出色，从周嘉南往台上一站他们就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专心致志地等着看表演开始。

当然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一遍比上一遍还要精彩，因为他们从玉香怜眼里看到了殷殷的情意，也听出了周嘉南言语间情绪的起伏，如果说刚刚的周嘉南和玉香怜两个人都是水中月与镜中花，让人不那么有真实感，那么现在的周嘉南和玉香怜就都是血肉鲜活的人。

等到玉香怜离去的时候，台下静默了许久才响起如潮水般的掌声，站在前排观看的杜惟明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边长雪这个学生悟性很好，他不过三言两语地提点了几句，她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改的地方也很到位，甚至就连台词某个字的音调也无不契合，让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孙岐当然也不错。

就像杜惟明说的，孙岐身上的问题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越是水准高，瓶颈期就越长，直到他们形成自己的表演风格才能不受角色和剧本的左右，甚至可以不受自己当时心境的左右，其实两人的表演风格，杜惟明现在就可以看出些端倪，心里大概知道他们未来独当一面了会是什么样子。

因为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他们通共也只能就排四轮，杜老师在第三轮的时候回去了，到后面边长雪和孙岐的戏份基本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两人得到了杜老师的肯定，汤思祺当然也就不好在对两人说些什么。

其实汤思祺本来也就不怎么会去“亲身指导”孙岐，因为孙岐不会买她的帐，汤思祺的意见他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汤思祺说他也就任汤思祺说，只是全当耳旁风了，偏偏汤思祺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连穿小鞋都不敢，《东风破》的男主角，汤思祺只能推荐他。

一来孙岐的优秀实在是出众，以至于同届中无人能出其右，二来刘鎏已经再三警告过她了，孙岐的背景水很深，捅了娄子他也没办法，她没事不要跟他过不去，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三来孙岐这个人看着与世无争，但汤思祺已经在他手里吃过几回暗亏了，汤思祺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孙岐拂了她的面子，她明的不能来，就来暗的，可是孙岐从来就不上她的当，她拿孙岐根本就没办法，最后只能放弃。

在第四轮开始之前，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大家都急着去吃午饭了，尤其是那些过来走过场、打酱油的，手机对他们都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们疲惫万分，只想各回各家，早点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