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腮，手肘支撑在自己大腿上，模样十分可爱，浅粉色的条纹睡衣印着小碎花，头发原本披散着，她拿一条暗绿色的发带松松地拢在了一起，愈发地衬得她发如鸦羽。

末了，她想起来道：“哎？你不是说你最近很忙来着吗？”

他听得，缄默不语，半晌才不无诚恳道：“只要我真的想做某件事情，就总是能抽出时间来”。声音柔和而坚定。

这下轮到她沉默了，因为她知道江城说的是大实话，她固然是忙，但江城只会比她更忙，她所谓因为太忙而没有时间联系他不过都是托辞而已，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只是不敢承认，因为她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江城这个点儿还没休息，听他说话，语气里似乎也不无倦意，想来是公务缠身所以忙到现在，竟然还能抽空给她打电话。

她避重就轻道：“江城，你怎么现在还不休息啊？我听你那边儿好像没什么声音，是在家里吗？”

江城淡淡笑道：“不是，我现在还在公司”。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她应该说什么呢？开玩笑说原来江城这样的大boss也要加班？然后对着电话哈哈哈哈……想都不用想，这样听起来就很蠢，简直像一头哞哞叫的笨牛或者表情包里那头蠢驴。

但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着电话试探着问道：“江城你累吗？”

江城听她问起，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很累”。

“……”

还不累呢，她都听出来了，这个人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是想当个工作狂老板创造岗位造福全人类吗？

这样想着，她气势汹汹道：“哼！你还跟我嘴硬，是不是一直忙到现在都没休息？今天的晚饭有没有好好吃？”

他勾起嘴角，道：“嗯，从下午忙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是我嘴硬”。

她听他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倒是又心软了，认真嘱咐道：“那你现在听我的话去吃东西，早点儿睡觉，熬夜可是高风险娱乐活动，像你这个年纪，要知道养生了好吗？”

江城淡淡笑道：“说是这么说，可是我舍不得挂断电话”。

她语塞，她又不是天上的仙女，难道跟她聊聊天就能提神抗疲劳了吗？

她很不满意地拉下嘴角，道：“你看我能吃吗？跟我聊天什么时候不是聊？你这是耍小孩子脾气”。

江城微笑道：“刚才不是还说我这个年纪应该知道养生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说我耍小孩子脾气？”

她立刻反驳道：“这不矛盾好吗？”

呀，好像还真是呢？看来自己果然是有些累了，他这样想着，却心口如一地不肯挂断电话，最近自己实在是抽不开身，跟她这样说说话也是难得。

江城也不强辩，一笑置之，宽和道：“对，你说的很对”。

她说时，展身拿起放在飘窗小桌上的天青色高颈花瓶，花瓶里还插着花，是一束品种不一的月季，也就是通常意义上花市里流通的玫瑰，她用头和肩膀夹住手机，用手去捏花瓣，发现花瓣竟然是新鲜的。

她怎么都没想到吴阿姨她还有买鲜切花回来插瓶的情调，不过这束花配色有些砸了，整理成球形，没有旁的小花诸如满天星之类的来作配，虽然仍旧不失可爱，但到底让人觉得有些缺憾，她把花瓶放了回去，飘窗的帘子拉开了，她这里不是相对僻静的高档小区，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繁华的街道和远处高耸的楼房，城市的灯光将夜晚映得如同白昼那样分明，已近午夜时分，忙忙碌碌的人还是忙忙碌碌，现代化大都市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夜晚。

她也舍不得挂断电话，她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如果是热恋中的情侣到了不得分别的路口，总是愿意对方先走的，自己可以目送对方离去，至少自己能看着对方的背景而缩短从这次离别到下次见面的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思，但她觉得让江城先挂断电话比较好，她会比较能够接受，而不是让她来结束由他而起的对话，她坐在小桌子前，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忽然笑道：“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江城听她说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疑惑道：“什么挺好的”。

她明知江城看不见，还是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忙道：“没，没什么，我自说自话呢”。说是这样说，有时候人下意识说出来的话其实是真实想法的流露。

江城虽然不知道她是否意有所指，但他还是从她的口气听出了愉悦，只要她高兴，当然是挺好的，至于她到底在想什么他反而没有弄清楚的必要。

她想起江城从下午忙到现在，又眉心微蹙，道：“江城你去休息吧，聊着聊着时间又晚了”。

江城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不在意道：“也不是很晚，你已经困了吗？那你先去……”

她打断了江城，坚决道：“不是我困了而是江先生你应该休息了”。

江城无声叹了口气，无奈答应道：“好好好，知道了，这就去休息”。

她握住手机，听得江城真的答应她要去休息了却忽然很是舍不得，她拉下嘴角，伸出手去捏住一片花瓣拔掉，又捏住一片，却始终不肯挂断电话，她垂眸神情间似是有些落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不能没话找话，不能无理取闹，没话找话是不识趣，无理取闹惹人烦，这大概就是长雪对于上一段恋情的总结，因而她觉得无论无何都要吸取教训，她记得江城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也是个大忙人，比起许为来更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陪她做些无聊无趣的小事。

但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觉得现在的江城是个顶顶好说话的人，只要她想他多陪陪她，江城就会如她所愿地花时间跟她在一起。

要是江城他现在就在她眼前该有多么好，可是在她眼前又能怎么样呢？他们难道就能相谈甚欢？她不知道怎样才是热恋中情侣应该有的状态，她似乎并没有经历过热恋期，多数时候她都是懵懵懂懂不主动的，就算她有特别想要跟对方一起做的事情，似乎也是兴之所至而已，实则可有可无。

她对江城呢，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