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带随着她手指的展开,轻飘飘地落到了花束上,于是她的思绪也戛然而止,所谓人一定要在固定的情境里才会格外地放大自己的情绪,一旦从中脱离出来,如同潮起潮落,那些感情和想法也会暂时地隐退。
她重新坐下去,无可奈何道:“好吧我老实交代,其实我也舍不得”。说时还叹了口气,神色间不无眷恋,眼睛流露出柔和的光芒,若星芒,琐碎而璀璨。
他无声地温柔地笑了,也知道他的坦诚并没有让她为难,她是个不喜欢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很不幸他也是,两人在一起有时避免不了有些沉闷,但只要彼此能够明了对方的心意,那么哪怕是一言不发也不会觉得尴尬。
她一说了这话就开始紧张,一紧张就又开启了絮絮叨叨的模式,打着哈哈道:“那什么,好害羞啊,哈哈哈,虽然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哈……那个你困不困?”
江城微笑道:“是跟你说话,我怎么会困?”
她的笑意如同春日百花齐放,怎么关也关不住,她虽然很想控制住自己自己欢快到不能自已的心情,但还是疑似捂着嘴偷笑起来。
末了,她才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你很想我是不是?”
江城不假思索道:“是”。
他没有半分犹豫,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他有多么离不开她,他愿意让她知道。
她用手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头发,又笑了笑,好看的眉眼悦意盎然,她觉得这些话她听了心里觉得很欢喜,大概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若是这个人不是江城而是其他人,她应当未必会有这样的观感。
她没想过该怎么回应,也无暇去考虑这句话的份量,她只是欢喜,像是她的某种心情终于得到了回应,明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也不过是最近才有的事情。
如果他们彼此近在眼前,想来她有些话未必能够说得出口,她不敢问江城想不想她,不敢承认她也舍不得结束两人在一起的短暂的时间,多数情况下她都选择了口是心非或者岔开话题,直面感情对她来说实在是件难以做到也难以做好的事情。
她屈起一条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笑得眉眼弯弯,道:“那,那我问你,你猜猜你想不想我……不,不对,你猜猜我想不想你?”
江城手里的笔又转了一转,仍是不假思索道:“我猜你也想我”。
她笑嘻嘻的,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真是的,又害羞了。她用手背摩挲着自己的脸,眼睛看着天花板,拿着手机却不肯接话,如果此刻江城就在她眼前,他肯定会发现她脸红了。
江城听她半晌也没有说话,淡淡一笑道:“怎么,我猜错了吗?”
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肯定是她说了算,她这样问,看作撒娇并无不可。
她的脸更红了,手捧着自己的脸,笑意不断扩大,看起来有些憨,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干嘛脑子一热就问江城这种问题,现在可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江城呢?如实相告?
她开了口,笑嘻嘻道:“好吧,你猜对了,不过没也有全猜对,因为我就只有那么一丢丢想你”。
江城笑了,故意道:“哦?那岂不是太不公平?我这么想你,你竟然只是有一点点儿想我,可见我亏了”。
她想了想,更正道:“不对,我说的是一丢丢,一丢丢比一点点儿还是再多上那么一点点儿”。
江城神色温柔道:“嗯,但我你的‘一丢丢’比‘很’少了可不止一点点儿”。
她语塞,强词夺理道:“绕口令我可说不过你,反正一丢丢就是一丢丢啦”。
江城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的‘一丢丢’比起‘很’来也只少了那么一点点儿?”
她又一次语塞,这个男人真是太狡猾了,跟她兜着圈子,又把她绕回到了原来的问题里。
她歪着头,气哼哼道:“不是,少很多个一点点儿,我一点儿都不想你”。
她说完,手机那头传来了江城的低笑声,她一拍大腿道:“你笑什么!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城忍住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知道江城在笑,不满道:“那你还笑得出来,我都不想你,你不难过吗?”
江城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不难过?我这么想你,你却不想我”。
她瞧江城说得认真,信以为真,软和了口气道:“好吧好吧,我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啦,不过我才不相信你是真的难过呢,你刚刚都笑了”。
江城笑而不语,他喜欢她纠结的时候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
她气势汹汹道:“你怎么不说话啦”。
江城笑道:“因为你有理有据,所以我只好举手投降了”。
她被江城给说得没了脾气,深感自己本来条理清楚、逻辑清晰,生生地歪楼成了无理取闹。
她想了想,故意长叹一声,道:“我可跟你说,我是很能言善辩的,你以后要是惹我生气了,我不会嘴下留情的”。
江城微微一笑道:“不会,我笨嘴拙舌当然要有自知之明”。
江城笨嘴拙舌?她信他才有鬼呢。不过江城确实不是话多之人,如非必要江城绝不会多费口舌,但她也不会就因此相信江城甭嘴拙舌的,她知道,他是哄她的。
她想时,却瘪着嘴道:“好啊,你有自知之明最好啦,也免得我多费口舌。你有我这么个……”说着说着没了下文。
江城笑着问道:“这么个什么?”
她本来想说:你有我这么个女朋友你就偷着哭吧。
但是,她在女朋友这三个字前及时地刹住了车。
她忙改口道:“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你就偷着乐吧”。
江城微微一笑道:“我的确常常为此暗自庆幸”。
她原本已经平复的脸色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像天边璇旎的晚霞,她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后脖颈,嘟囔道:“少来!”
她又害羞了,他知道。
但他所说并非甜言蜜语而是他心中所想,他的确因为有她而暗自庆幸。
他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世上并不存在完全契合的两个人,但会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去磨合,对他而言,她就是这个人。
他也并非完美,虽然外界看来他并不存在所谓的缺点,但他知道他是人,而不是完美无缺的神,人能得到自己所爱之人,永远是值得暗自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