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听，皱起眉头：“这么不赏脸？我可知道你，你是个小明星，你今天是跟着谁到这里来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你这样没眼色的，以后可红不了。”他一说话，身体也跟着晃，酒都快让他给晃出来了，大概是常年抽烟，所以呲着一口黄牙，说话时传出阵阵口臭，熏得人恶心。

长雪穿上高跟鞋，个子比他要高一些，她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了些：“不好意思，您贵姓？”

男人得意洋洋地说：“你进娱乐圈了，知道盛天娱乐的老总吧？我是他的哥哥。”

长雪当然知道盛天娱乐的老总，对这位老总的哥哥也有所耳闻，印象中他叫陈应德，说起来陈应德虽然不是陈家的长子，但也是陈老爷子跟他原配的孩子，陈老爷子是白手起家，早年在海上讨生活，做过水手，原配也是渔夫的女儿，姓甚名谁记不清了，反正命不长，给陈老爷子生了两儿一女，长子出远洋捕鱼的时候遇到了海难，没再回来，女儿据说是嫁了个窝囊丈夫，酗酒好赌，受不了丈夫的打骂寻了短见。陈老爷子中年才发迹，跟原配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但陈应德我远不如他弟弟陈应强争气，在陈家也不受宠，现在混在弟弟手底下做事，离过两次婚，没有孩子。

不算s市的名人，只不过几年前陈应德在会所猎艳的时候得罪了某位s市的头面人物，因为干系不小，是许家出面摆平的，处理这桩事的正是当时年纪尚轻的许为，长雪那时候还跟许为谈着恋爱，所以多多少少听了一些。

长雪微微颔首：“久仰，不过我姐姐还在等我，所以只能失陪了。”

陈应德一听，喜形于色：“啊没事没事，既然你姐姐也在这里，那就把你姐姐也叫过来，我正好认识认识。”

陈应德误会了，他以为长雪口中的“姐姐”是她的经纪人，或者同个娱乐公司，进公司比长雪早的艺人。圈内默认让艺人出来陪酒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有些是明码标价的，这样的商业酒会有些老板为了自己带出来的女伴拿得出手，都会找漂亮的女艺人陪同出席，男伴也是有的。

当然也不一定就有私底下的交易，大多数只是拿钱办事，只要在这种地方当个花瓶挽着别人的手，逢人便笑，一晚上就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何乐不为？尤其是十八线的艺人没戏拍也没有广告代言，经济拮据的更需要这样的机会，何况这种富人云集的地方，能攀高枝的入场券，有些人求还求不来呢。

长雪原本想不卑不亢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该说什么？说她是顾家二小姐？早就不是了。

“怎么在这里？”男人温和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长雪回头一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眉眼和许为依稀有几分相似，长相斯文，只是体格瘦弱，深绿正装外套着灰黑撞色方格图案大衣，领口镶了一圈厚重柔软的皮草，现在提倡保护动物，大多用人造皮草。这件大衣是今年某大牌春装的名作，现在国内外都还没有男明星上身拍过照，但那件大衣原来的设计领口是光秃秃的，这毛领是后来添上去的，应该是嫌原来敞开的领口不够保暖。有些东西看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能分辨真假，这皮草不仅是真的，而且应当是很珍稀的，大约有一些年头了，因为现在已经是有价无市。

那人微微笑着，是许岸。

他的话是问长雪的。

陈应德也认出许岸，笑得眉眼都挤在一起，更难看了：“怎么没见许会长？”

许岸望向陈应德，礼貌地回答：“陈叔叔，家父在前厅，实在是抽不开身，特地让我来这里陪各位，怠慢了。”

陈应德满脸堆笑：“哪里哪里，太客气了，哦，对了，这是你的……”陈应德见许岸认识长雪，想当然地以为这是许岸或者许岸的朋友带来的，有些话正要脱口而出。

许岸及时打断：“这位是我的朋友。”

陈应德知道许岸订了婚，自以为是，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仍旧嬉皮笑脸，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叔叔懂的，朋友嘛……大家都是朋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哈哈哈！”

许岸也笑了：“您说笑了，这是本市企业家顾韦风先生的次女，也是我未婚妻的表姐。”

闻言，陈应德的笑僵在脸上，他没有定居在s市，压根儿没听过什么顾韦风，但既然是许岸未婚妻的表姐，想来不是普通人，上回在s市得罪了人，让他弟弟给他擦屁股，差点儿被老头子唾沫星子淹死，这回再闯祸，他就要跟他的死鬼哥哥一样去海里喂鲨鱼了。

想到这里，陈应德打着哈哈：“原来大家都是朋友，哈哈，顾小姐，有幸相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我先走了。”说着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端着酒杯走了。

长雪知道陈应德是忌惮许家，没想到她有一天还能沾到表妹嘉禾的光，对许岸的解围她也心存感激，笑道：“谢谢，嘉禾呢？”

许岸摇了摇头：“谢什么？嘉禾今天没来，倒是你，好久不见。”许岸年纪比长雪大，嘉禾有不在场，为避免尴尬，他并没有依照辈分叫长雪表姐。

这时，《维也纳森林圆舞曲》响起，优美的小提琴乐声流淌在酒会大厅，第一支舞已经开始了，典雅雍容的华尔兹，酒会上无心跳舞的人继续低头窃窃私语，而有这闲心的早已带着女伴随着人流汇入大厅，迈着缓慢从容的步子进入大厅中央的舞池。酒会的装潢很有品味，地点选在了某高档会员制会所，不远处专业乐队正凝神演奏乐曲，手工羊绒地毯寸步寸金。深色地毯上印着纯白的威尔士梨纹，水晶吊灯只起到了装饰作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大厅没有一丝阴影，酒会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又被硕大的水晶吊灯散射，华丽的服饰如同工艺品，佛靠金装，每个人都神采奕奕。

从长雪所站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舞池的边缘，她并不很感兴趣，偏厅的灯光要比人群聚集的地方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