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劫雷辛辛苦苦结成的丹突然消失,洛临烟只觉得喉头猩甜,“噗”的吐出一口血。
她正欲再查探一二,但地上昏迷的谢宿渊眉心微动,俨然是要醒过来了。
她下意识的将自己衣裳再度理了理,把乘过她心头血的器皿收入了储物囊中,生怕被他看出异样。
下一刻,洛临烟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漆黑的瞳定定的看着她。
谢宿渊醒来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并未说话。
“谢、谢师兄,你醒了?”她只是稍稍看了他一眼,便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嗯。”他看着眼前人的脸,有些恍惚。
方才他被山洞内的诱佛花勾动心魔,意识不清之际竟发现自己与洛临烟在……颠鸾倒凤。
但此刻睁眼,看着眼前的她并没有什么异样,便确定脑海中的那些都是幻境。
自从根基被毁之后,他时时受心魔困扰,如今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他看到洛临烟的衣裳穿的妥帖,并没有凌乱的痕迹,只是身上沾了一些鲜血。
再环顾四周,洞内似乎被雷劈过,四处都是焦土和诱佛花的残枝败叶,地上还以血画着一个聚灵阵。
他眼神微动,问:“你结丹了?”
洛临烟一怔,点头苦笑:“并未,度过劫雷之后,体内并未成丹,许是失败了。”
也就是说,她确实已经度过一次结丹了,但是失败了。
谢宿渊脸上并未有意外之色。
修士结丹本就不易,结丹屡屡失败的更是大有人在。
他起身欲走,在手腕移动之际,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伤口。
他的目光落在这个伤口上的时候,余光瞥见了洛临烟的眼神有一丝的不自然。
虽然手腕上伤口有些深,但也只是些皮肉伤。
他看着地上以血画出的聚灵阵,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她身上沾染的鲜血,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下一刻,他心中的猜想被证实。
“劫雷劈下之时,我有些坚持不住,便取了谢师兄的血画了个聚灵阵……”洛临烟目光有些躲闪,缓缓道。
谢宿渊听到后脸上并未有什么诧异之色。
这也确实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她又开口:“谢师兄,你手上的伤要不我给你涂点药吧?”
她面色苍白,显然是扛过劫雷之后的憔悴疲惫。
她递给谢宿渊一瓶外伤药,却被他推开了。
谢宿渊淡淡开口:“不牢仙姬费心。”
在她的手递给他药瓶的时候,二人掌心相触,不知为何,她的手竟有些冰凉。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出二人在色授魂与,颠倒容华之际的画面。
她肌肤如雪细腻,唇畔溢出的轻吟犹在耳侧。
仅仅只是飞闪过的画面,倒叫他心尖一烫。
他转身将相思剑握在手中,去探查山洞前的阵法,只是有些狼狈。
洛临烟见他背对着自己,松了一口气。
取上一碗心头血,此痛犹如剜心。
更令她心痛的是她梦寐以求的金丹也没了。
谢宿渊醒的太快了,她胸前的伤口也没有来得及包扎上药,只依靠止血术暂且止住了血。
走一步路,心口的伤便与衣料摩擦牵扯,分外疼痛。
就连说话,她也不敢大声说,唯恐牵动了伤口。
幸好劫雷刚过,谢宿渊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洞口,谢宿渊看着脚下的万丈悬崖,倏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意识不清,深陷幻境的时候自己终是扛过去了,没有被心魔所惑。
而他发现,自己此次扛过心魔之后,修为上涨不少。
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不会被心魔所扰了。
片刻后,谢宿渊已然将洞口前的护山阵法摸了个明白。
幸好洛临烟结丹之时雷劫歪打正着的把护山大阵毁掉了一部分。
他瞥了一眼筋疲力竭的洛临烟,到底还是走了过去。
洛临烟看着他,愣了愣,正欲开口说话,却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从她的视角中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他神色冷淡,视线并未多给过她一分。
若是从前,洛临烟定要说上几句话,但此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开口,乖乖的待在了谢宿渊的臂弯之中。
怀中的人说不上重,很轻。
从前若是靠近她,她身上定会有栀子花的香气,但如今鼻息之间全是血腥味。
他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到底还是将嘲讽她身娇体弱的话咽了回去。
他抱着她走出山洞,眼前豁然开朗。
方才在一阵摸索之中,他大致已经知道了如何绕开阵法回到山崖之上。
片刻后,洛临烟看着眼前熟悉的侧峰景象,松了口气:“今日有劳谢师兄了。”
“无妨。”他淡淡应道。
“谢师兄,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洛临烟强撑着开口。
他的侧脸曲线流畅,狭长的眼中并未有何波澜,双唇抿成一条线,未曾开口。
“谢师兄……”她的声音虚弱,又淡淡的唤了一声。
“仙姬受了劫雷还有力气说话?”他的眼尾挑了挑,显然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
洛临烟顺势又往他胸前靠了靠,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
在她余光瞥不见的地方,谢宿渊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
在山洞中二人察觉不到时间流逝,现下悬崖之上正是深夜,侧峰也没什么人。
侧峰回她住处的山路有些曲折,今日不知为何,她竟觉得短上许多。
月光如水,照在谢宿渊的脸上,弱化了他眉目之间的锋利,衬得他姿容又昳丽了几分。
他神色淡淡,面无表情,便是如此,竟有几分光风霁月的味道。
这一路不算长,二人相顾无言。
待谢宿渊抱着她出现在院子门口的时候,侍女连翘和圆圆一下子凑了过来。
见她脸色苍白,连翘脸上一下多了写焦急:“仙姬这是怎么了?”
洛临烟从他怀中挣脱下来,道了一声多谢谢师兄后便嘱咐连翘为她熬碗药茶来。
她强撑着身子回到了自己房中躺下,没有回头。
谢宿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亦没有多言。
她的脾气一向古怪,捉摸不透,所以他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等候药茶的时间,洛临烟再度查探起了自己的修为。
索性她发现修为确实上涨了,却又比金丹期低了不少。
她明白过来,是自己结丹之后未曾好好巩固根基,便急着取心头血所造成的。
只是如今金丹消失,倒是让她难办。
但眼下这心口处的皮肉伤倒是最为紧要,她少不得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幸好储物囊中还有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外伤药,她松了口气,打算等过段日子再去找洛铮海问问她该怎么办。
左右金丹一事也急不得。
等她喝了药茶之后,便让连翘下去了。
自己一人在屋中摸索着上药。
她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连给自己上起药来都是生疏笨拙的。
等做完这一切,已是满头大汗。
院落中,谢宿渊躺在自己的房中,却看见对面的房间直至很晚才灭了灯。
他并不奇怪。
如今她从悬崖之上九死一生得了一株寒鸦草,自然是要好生研究一番怎么喂给她的。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急切。
毕竟悬崖山洞一耽搁,只余半月便是弟子大会。
看她这般急着毁掉自己的修为,他心中越发笃定她是为了徐且行。
毁掉自己的修为,在弟子大会,便无人能与徐且行争夺风光。
她便如此钟情于徐且行么?
但他心底又隐隐觉得不是如此,莫非是清幽宗之内有人有人察觉到了异样?
所以让她来毁掉自己的修为?
只是这也太看不起他了。
谢宿渊垂眸,冷笑一声。
如他所料,第二日洛临烟又给他送来了一碗汤药,只是这一次,她甚至都没有露面,只是嘱咐鹏飞盯着他喝下去。
他照例端过汤药,一饮而尽。
左右这些汤药对他都无用。
他血脉中流淌的本就不是修仙之人的血。
如今,便先让那些人得意一下。
待到来日,修为尽毁,堕入魔道。
届时屠尽修真界。
在这修真界与这群伪君子日日相待,装的他也厌烦了。
从前他不喜麻烦,便留了洛临烟一命。
但如今,左右都是要解决麻烦。
那就干脆将整个修真界都屠了,那自然也少了许多麻烦。
洛临烟躺在床上闭目调息,丝毫不知道自己耗尽心思的人已经想着堕入魔道,来日杀尽修真界之人了。
小鹿圆圆仿佛闻到了洛临烟身上的血腥气,从昨夜起就一直在房中乖乖的陪着它。
她看着头顶的金丝纱幔,暗暗叹气。
一连两日,她都没有再去侧峰。
连翘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为她熬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
比如药茶吃食之类。
她低垂着眼道:“昨日看仙姬的模样,想必定是受了重伤,虽然不知为何仙姬要瞒着谢公子,但仙姬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洛临烟苦笑一声,没想到瞒得过谢宿渊,竟然没有瞒得过自己的贴身侍女连翘。
她端过药茶,饮下,又吩咐:“你去把库中沧海绸的灰烬取出给我。”
连翘愣了愣,但还是照做了。
她记得仙姬那日阅过古籍便对传闻中的沧海绸甚是有兴趣,便命谢公子去焚天业海取。
只是当谢公子带着沧海绸出现在她面前时候,她又将其毁了。
甚至还烧成了灰。
连翘心知此物珍贵,即使是化成了灰也收在了库中。
不过片刻,连翘便将其呈上。
沧海绸的灰装在一个木质的盒中,被妥帖保管。
洛临烟看了一眼,抬手便拿起一个茶壶,将壶中的热水悉数淋于其上。
和她想的一样,那堆灰烬在触碰到热水之后,便化作了一滩蓝色的液体。
她看着那摊蓝色的液体,运转灵力,将其包裹,浮在空中。
蓝色的液体此刻平铺开来,在空中宛如一匹锦缎,随着水波的荡漾散发着光芒。
她见状,褪去衣裳,将其扭转,附在自己身上,凹出了一件衣服的形状。
接着又运转灵力,将热水悉数逼出。
沧海绸便以一件衣服的形式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谢宿渊不屑拿假的沧海绸骗她,而沧海绸自然是刀枪不入的。
沧海绸由沧海兽的血液制成,又怎么可能被烧的化。
如此,便是一件衣裳。
她看着镜中自己身上蔚蓝色的衣裳,虽然素净,但却极为满意。
她如今身上有伤,衣服自然是越简单越好,等伤好了再仔细装饰便是。
不愧是沧海绸,穿在身上轻薄如绡,伤口处更是宛如被水包裹,舒服了不少。
兽血、兽骨、兽丹皆是妖兽灵兽修为凝结之在,这些东西皆可以制成器物或者被修士所吸收。
兽血虽次于后两者,但终究是有用的。
洛临烟摸了摸手中柔软的料子,满意极了。
如今弟子大会近在眼前,她虽然不知道谢宿渊的心魔是否已根除,也不知道他的根基到底恢复了多少。
但那些补身子的汤药,命连翘给他也捎去一份自然是好的。
但她总要亲自看看才能放下心来。
只是镜中的自己此刻面色惨白,她想了想还是抹上了一点唇脂,看上去多了几分气色。
连翘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拿过梳子帮她绾发描眉。
片刻后,洛临烟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妆了,如今看到自己上妆的样子,倒是愣了一下。
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鬓边飞霞,一点朱唇平添几分娇艳。
身上这件蔚蓝色的沧海绸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
末了,连翘又在她的鬓间斜插了一只琉璃发簪。
她看着镜中几分美艳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
连翘看着她的神情,有些疑惑:“仙姬可是不喜欢?”
“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仙姬从前一直都是这般打扮的啊。”
洛临烟怔了怔,她脑海中的记忆断层,总有很多事情是记不住、遗忘的。
更何况是穿着打扮呢?
她迈出房门,拎着东西欲去寻找谢宿渊。
却不想,方一开门,便碰到了多日未见的徐且行。
他看着她,语气柔和:“临烟师妹,过几日便是弟子大会了,我来看看你。”
洛临烟看着将她堵在门口的徐且行,脸上的笑容凝住,一时不知道这脚是该迈好还是不该迈好。
而此时,这一幕也恰好落在了对门的谢宿渊眼中。
他发现这两日她未曾出门,今日她似乎精心打扮了仪容,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下一刻,他便看到徐且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二人相谈甚欢。
她倚门,笑靥如花。
徐且行一身白衣,清俊修长。
身旁的鹏飞指着二人,看着他小声说道:“谢师兄,你瞧,仙姬与大师兄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谢宿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谢宿渊冷着脸:你为他化妆
洛临烟欲哭无泪:我没有
谢宿渊冷脸:你还对他笑
洛临烟欲哭无泪:我真没有……
谢宿渊: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