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周氏还要求公审。”

说到这里，大理寺少卿把头垂得更低，似懊恼没将这件事处理好。

所谓公审，就是打开大门，让百姓进来旁观。

若非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沈司不语，指尖轻点盲杖。

“若状告者提出公审，无人有权拒绝，这是大人当初自己定下的规矩，事情弄到这步，是下官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罢了，既然已经过了杖刑，又提出合理的要求，那也不能拒绝，就按照公审的流程吧。”沈司挥手，让他下去准备。

大理寺少卿低头再拜，才带着人退下去。

“大人，我这位继母可谓心思灵活，今天她主动找上门来，肯定不简单，大人请小心。”林夭夭有些担心，上去提醒。

沈司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提醒。”

“无论如何，既然人已经来了，还是先去看看，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黎温也道。

他还是不信林暖儿会买凶杀人。

其他人都懒得理他。

沈司去更衣。

林夭夭想了想，先去了公堂。

——

公堂上。

林夭夭到的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

周氏击鸣冤鼓，动静之大，本就惊动很多人前来围观，现在听说她还要求公审，一群吃瓜群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纷纷涌进来。

不消片刻，公堂外面就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周氏自己也被抬上来。

她生受三十杖，大理寺的人也没留情面，现在她已经站不起来。

她身后还有几个林家家仆。

周氏的心腹陈妈，也站在其中。

林夭夭觉得有些奇怪。

她环视一周，发现林笙并不在这里。

周氏如果真找到了为林暖儿翻案的证据，不可能不让他跟着一起来，而现在周氏趴在地上，看不到脸上表情，不知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升堂前，黎温也出现。

他作为太子，又跟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有资格旁听。

于是大理寺的人给他搬了根凳子。

沈司出现。

他穿着绛紫色正三品官服，颀长的身影在高案后正襟危坐，盲帕洁白不然纤尘，高贵中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惊堂木在他手中，犹如一副完美的画卷。

大理寺少卿扶着他坐下。

林夭夭再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才准备跟着旁边的大理寺官兵，朝旁边走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周氏忽然抬起头，高声道：“大理寺卿沈司与贱人林夭夭狼狈为奸，污蔑我女暖姐儿，害她身陷囹圄，殿下在上，请还我们一个清白！”

说完，她身后那些林家家奴，也跟着一起跪下，接二连三地磕头。

一时间，大殿上此起彼伏响起叩头的声音。

林夭夭动作一顿。

她转身，看着那群人，又看向黎温。

黎温显然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脸上的震惊的和诧异还没来得及褪去。

但这样一闹，林夭夭肯定是不能再走了。

她只能停下，站在原地。

“林夫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林夭夭看着她，“污蔑当朝重臣，这罪可不小。”

事已至此，她懒得再称周氏一声“大夫人”。

原本在她心里，这人就配不上这个称呼。

周氏闻言，却一笑，道：“怎么，这就开始怕了吗？恐怕还早了些！陈妈，将东西拿上来！”

随着这声厉喝，她身后那几个奴仆纷纷站起来。

为首的陈妈一骑当先，跪到前面，同时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书信，在众人面前摊开。

“这就是我们家大姑娘与大理寺卿私通的罪证，他们来往的书信全被我们从她屋中找到，林氏夭夭不守妇道，大理寺卿徇私枉法，不配再审此案！我们已经求了德高望重的长亭候接手此案，沈司应立即退下高堂，除服受审！”

她将那些书信高高举过头顶。

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堂下就已经是议论纷纷，等她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更是一片哗然。

大理寺卿与林氏长女有一腿？

还勾结陷害了林氏次女？

这么刺激的故事，怕是连那街头的三流小茶馆都编不出来，现在居然被人告到了公堂上。

有好些个原本准备回去吃饭的百姓兴奋起来，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口腹之欲而错过这么一场精彩大戏。

而有些仰慕大理寺卿美名的女子也纷纷拿出绢帕，嘤嘤哭泣起来。

她们怎么也想不通，那么高洁出尘，如瑶林玉树的沈大人，怎么会看上那样一个草包丑女。

至于刚站起来那几个林氏家仆，直接走过来，从围观百姓中间，开出条路。

一个人影从人后走出。

长亭候路晚山华服贵气，身形高大，虎目威严。

他早年随先帝征战，一身战功赫赫，而在王朝平定后，又果断交出虎符，急流勇退，不再过问朝中事。

这些传奇，直到现在还被整个大燕朝传颂。

就是儿子生得不行，是个混不吝。

但现在周氏能将他请来，只怕今日轻易不能善了。

“沈大人。”路晚山笑着走过去。

沈司也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点了点头，道：“见过长亭候。”

“呵呵，沈大人不必多礼，说来今天是我手伸太长，但没办法，我也是没得选，还请大人见谅。”

“长亭候客气，沈某惶恐。”

“说来这事本不该我管，只是圣人已经下了旨意，命令彻查此事，我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来当这个恶人，沈大人多担待。”路晚山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明黄锦帛。

这是康和帝的圣旨。

在场所有人纷纷跪下。

林夭夭垂眸。

她看黎温也一脸懵逼，应该并不知情，可没了东宫搭桥牵线，周氏怎么求到康和帝那儿去的？

看来，周氏这次真找了个好靠山。

想到这里，她眉头皱得更紧。

自路晚山进来开始，周氏就一直盯着她，见林夭夭这种神色，她更加清楚自己赌得没错。

于是高声道：“长亭候在上，请为民妇和民妇的女儿做主，这对奸夫淫妇狼狈为奸，陷害无辜之人，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