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的大理寺地牢,灯火通明。
狱卒和仵作都忙成了一锅粥。
周氏死了。
不仅是她。
跟她在同一个牢房里的张妈也死了。
死得无声无息。
等林夭夭发现不对,狱卒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个青年大夫的身影。
至于周氏,也早就没有了气息。
她从迷糊呓语到彻底安静,并不是昏睡,而是断气。
“娘!”
林暖儿趴在木栏上,哭得声嘶力竭。
林双被吓醒。
此刻她正拉着林夭夭的袖子,一脸难以置信。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稍微睡了一会儿,怎么再睁眼,那生龙活虎的周氏,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你肯定早就发现了,却故意隐瞒,你才是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林夭夭你不得好死!”林暖儿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
“你、你别胡说八道,我们好好的在隔壁,什么也没做过,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林双急道。
“呸!贱人!娘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杂种!如果没有你,事情根本不会变成这样,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事已至此,她早就放弃那些惺惺做派。
林双没学过什么骂人的话,被她气得满脸通红。
林夭夭翻个白眼。
她都懒得看那疯女人。
她让林双别理她。
林暖儿无法得到回应,只能像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片刻后,有官兵进来。
原来的狱卒已经被带下去问话,牢房这边自然也要有人询问。
大理寺目前由刑部暂时接管,但那位接手的老哥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挣来的好事,到头来居然是烫手山芋。
这一天之内就闹出了人命,还是在地牢里。
到时候上面责问下来,他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暖儿又在哪儿闹个不停。
来问话的官兵无论说什么,她都只说林夭夭是凶手,是她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之类,其他一概不予配合。
官兵十分无语。
要不是当时在场还有好几个狱卒,她这些话恐怕真能误导调查方向。
现在人不配合,他也没办法,只能去禀报上峰。
最后也不知道那上峰究竟怎么想的,竟下令先把人都转移出去,分开关押,再换一批重兵把守,免得再出问题。
林双被送去了柴房。
林夭夭和林暖儿则分别被关在两个临时收拾出来的库房里。
带林夭夭过去的,还是之前那个灰衣老仆。
大理寺其他人暂时被收押,但他作为一个寻常仆从,并未受到影响。
“此处简陋,请林姑娘暂时委屈几晚,之后的事,大人会想办法,不会让你一直呆在那种地方的。”
他提着灯笼,低声嘱咐。
林夭夭点头,又问:“不知沈大人现在如何?”
“姑娘放心,大人无事。”
他不能说太多,将林夭夭送进去之后,就连忙提着灯笼离开。
林夭夭看了眼库房。
比牢房干净很多。
但她还是隐隐觉得烦躁。
周氏伪造证据,用的是原主笔迹。
那替她伪造笔迹的人是谁?
今天她和大理寺少卿联手唱的那一出,要说两人完全没有事先通过气,恐怕连瞎子都不信。
可他们怎么搭上线,又是通过什么办法联系,还不得而知。
现在周氏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连带着一起被灭口的还有张妈,所有线索都断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起来。
那个伪装成大夫的青年,最后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只怕这件事情还没完。
“哎,还是牢房比这里靠谱。”那边四面封闭,至少多一重保障。
这里可就不一样了。
林夭夭碎碎念。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奇怪的爱好,要不我把你送回去?”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夭夭愣了愣。
等转过身时,对方已经走到她面前。
红衣赤足,无声无息。
她皱眉,“你怎么又来了,堂堂天下第一阁阁主,整天就这么闲?”
“没良心的女人,我可是专程来救你。”明行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满意。
林夭夭忍不住翻个白眼,“我不需要。”
“不识好人心。”
“第一,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第二,我本来就是无辜的,只要等查明真相,自然会放了我,可如果现在跟你逃走,就等于畏罪潜逃,坐实了罪名。我看你根本不是来救我,是来害我的。”
林夭夭不信他的花言巧语,拒绝得非常干脆。
对方轻笑。
“你倒不傻。”
听到这话,林夭夭很想一拳头给他挥过去。
但她忍住了。
“走开。”她不想跟他废话。
她觉得这货就是个煞星。
遇见他总没好事。
“那老虔婆敢骂你,我便替你出这口恶气,至于你那没用的姊妹,我也能帮你处理,只要你好好求我……”他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拉长。
低沉的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
邪佞又危险。
林夭夭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言下之意。
“周氏的死跟你有关?”她抓住他的衣裳。
“你猜。”
他态度散漫。
林夭夭气得不行,“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干扰办案,你根本不是在帮我,是在害我!”
周氏一死,许多线索都断了,想找幕后黑手只会更加困难。
这混蛋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居然还能这样不痛不痒地说出这些话。
林夭夭气得发抖。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可能现在就要冲上去掀了他的头盖骨。
但对方似乎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愤怒。
库房之外,月影悠悠。
皎洁明月似云似雾,笼罩着这方寸之地,清风裹着夏夜微凉,又带着些许燥热,搅得人心神不宁,思绪翻涌。
他脸上的面具似白玉般无暇,但他所做的事,却是纯粹的邪恶。
那如鲜血涂抹的唇瓣每次吐露出的话,都仿佛要掀起一场更凶猛的腥风血雨。
比如此刻。
他笑盈盈地道:“我若是在害你,那你有办法在这绝地之中,逃出生天吗?”
“你——”
林夭夭想骂脏话。
但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外面又闹起来。
她神色一凛。
“怎么了?”
面前的男人笑得更灿烂,“我,送了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