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以后的易向暖仍旧是十分想不通,许平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个人淡定、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更可怕的是,她今天也在他的刻意引导下,尝试到了所谓的催眠。
如果,他当时像曾经对易昌平所为的那样来命令自己,那么她是不是也一定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易向暖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能够清楚说出她现在的处境,就证明不管是通过姜心然抑或是别的什么途径,他都没有少了解过有关她的事情。既然如此,他一整天都装作不识的样子,而且也在明明有机会下手的时候也没有选择对她做什么,难不成他对易昌平的死就一点也不心虚?
许平里,许平里……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易向暖手里把玩着他的名片,末了,脑子里就想起来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又过了几天,m市的天气突然变得闷热起来,天空上乌压压的笼着一团云,却怎么也不下雨,燥的让人心烦。入夜后许平里放了诊疗室的护士们下班,自己在这里关窗收拾东西。他拉掉招牌的灯,诊疗室其他房间的也通通关掉,只余下大厅和自己办公室的一盏,他的动作缓缓,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像是在等着某个人。
许久,寂静里终于有一阵脚步声踏夜而来,伴随着她调侃的语气,“许医生真是敬业,这么晚了还在职位上坚守。”
许平里唇角微弯,也不抬眼,“你不也很有勇气,真的敢一个人来。”
“这不是许医生要求的吗?我心里实在有太多疑惑,如果不弄清楚,我实在是不安。”
易向暖默然,那天许平里说以后有需要再来找她,到最后的时候又无声用唇形补了一句:你一个人来。
她想不通他何故要用这样的办法,只是隐隐觉得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却又不方便当面来讲。她太迫切想要知道完整的故事,完全忽略了这个人是不是潜藏的危险因子。
不过她想,他都在第一次有机会对她下手时选择了放过,并且对于她所猜测的催眠杀人丝毫不躲避和隐瞒,那就足以证明他压根就不屑。
易向暖笑了笑,笃定道:“你不会。”
“或许这次,你会看走眼呢。”
许平里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吓的易向暖两腿险险有些发软,正在她思考自己是不是想错了,要不要拔腿跑的时候他忽然又大笑开,“看吧,强装的样子都是骗人的,毕竟你的父亲的死,的确是我干的啊。”
“许平里!”
易向暖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难道就不怕她当真,从此再也不敢相信他说的一个字吗?
她气鼓鼓地道,“说吧,到底你那天让我一个人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许平里叹了口气,斜倚着办公桌靠下来,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后仰。他的办公室里就点了一盏台灯,此时在朦胧的光影中间,他的影子被拉的好长。
却落寞。
他低垂着眼睑,慢慢说:“当年我做了易昌平的私人医生,用了很多精力对他进行催眠,给他一定程度上的心理暗示,靠着这种办法哄得他拿出了自己半生家财。在这期间,我给他用过很多的药,每一种都是能够致人产生幻觉的药物。最后,也是我让他站在楼顶,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再加以暗示。”他稍稍侧颜,右手蜷起剩下食指和中指,比作双腿的模样,在桌面上模拟着人行进的动作,然后顺势画了一道抛物线,继续说:“‘哗’,他就跳下去了。”
易向暖静静听着,许平里说的话和姜心然趁她睡着时在耳边告诉她的一模一样。他停了半晌,然后伸手从桌上的书立里抽了一份文件夹出来,“从始至终,我和姜心然就在这件事情里摘了个干干净净,不要白费力气,不说已经过去了五年,就算你当时能去找,也不见得能找到线索。这一份,是我当初为你父亲诊疗时记录下来的,包括我所有的用药以及他的药后反应。这大概是唯一一样能够让你指证我的东西。”
易向暖皱了皱眉,猜测不到他要做什么。
许平里把文件拿在手里来回翻动了几页,然后放在自己身边,用手指压着。
“你不是一直想要证明害你易家的凶手还有你父亲的死吗?”许平里说着,忽然在这一刻对上易向暖的视线,目光灼灼,“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但是你要记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和姜心然没有半分关系。”
“你要维护她?”
“不是维护,是事实。”
诚然,在这件事情上,姜心然顶多就算是个在背后运筹帷幄的角色,所有步骤的执行都是由许平里来做的。按道理,他就是最直观的凶手,即便是真的到了警局,警察可能也无法真的判决姜心然什么,更何况,唯一的证据也都只指向他,如果他真的有心维护,他们又能拿姜心然怎么办呢?
易向暖想了想,又问了她一个问题,“这应该不是姜心然让你做的吧?据我所知,她恨易家恨我,只想我赶紧死了才好。”八壹中文網
她太了解姜心然了,如果说前面她还不懂,但是到这里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姜心然会在她睡着以后将这些事情有意识的告诉她,是因为笃定她拿不到证据,然后借此给她施加各种精神压力,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找到许平里,用当初杀死易昌平的方法再度把她也伪装成一场自杀。
她为了这场谋划多么费心思啊,从曝光她的过去开始,就无一不在她的计划里。
然而对于易向暖的发问,许平里到底只是苍白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大概能猜测出这笑里是什么意味,心里不免又有了些同情,“这样做,你不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