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岁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负你。

接下来的等待非常难熬。

黎放一直昏迷不醒，即使带了氧气面罩帮助呼吸，也无法遏制他的虚弱和衰竭。严煊一直坐在椅子上靠着，最初还能跟黎妍说几句话，到了后来也是昏昏欲睡，虚汗一层层出，透湿了衣服，脸色煞白发暗，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黎妍顾这头顾不了那头，关注点大多放在黎放这边，等她察觉到严煊很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叫医生，市立医院的救护车到了。医务人员抬了担架下来，先把黎放小心翼翼地抬上救护车，然后被黎妍拉了去看严煊。

“他是……盛愿的严煊？”

医生在做基础检查，一旁搭手的小护士激动地问她，悄悄拿了手机要拍。黎妍下意识地制止了小护士的行为，虽然还没有多少有关娱乐圈的知识，但这种随手拍、到处传会给严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知道的。

“嗯……”

严煊在医生触压他上腹的时候醒来，黎妍很肯定医生只是轻微的按压，他却像是疼得就要死去那样，睁开了眼，眼底看起来一片茫然，而后一缕暗红竟然从他嘴角缓缓滑落！

黎妍瞪大了眼睛，吓得半死，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不舒服，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医生直起身体，初步判断胃出血，又看了看他耷拉着的右臂，说可能是脱臼和肌肉拉伤。

“我们车上只能带一个病人。”医生转身对黎妍说，“胃出血和脱臼这些算是比较常见的病症，要不然他先在这个诊所里应急救治，再就近找一辆救护车送他回b市？”

“……”这就意味着她要陪着爸爸先离开，把严煊一个人丢在这里。黎妍看了看严煊，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救护车，总觉得这种丢弃行为实在不仁不义不道德。

“小姐，救人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情，救护车上的那位情况很不好，你要在这里犹豫到什么时候？到底走不走？”

“不是，我只是……”

选择如此困难，一边是爸爸，一边是救了爸爸的严煊。

“去吧……”醒来后一直默然的严煊，吃力地开了口，嘴角的血线已经被他用手背擦去，留了些许残渍在嘴角，显得那么狼狈，“明宇也快到了……”

他问过了，这里的诊所只有一辆救护车，目前还在送病人去大城市的路上。他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中要差，原本打算支撑着坐市立医院的救护车回b市的想法，后来改成了打电话给齐明宇求助。

总是可以冷静地把事情安排妥帖是他的能力，不喜欢被别人担心和操心是他的脾气。黎妍没办法反驳什么或者说什么，被她的磨磨唧唧惹恼的医生已经板起了脸，她不得不转身跟着医生、陪着爸爸离开。八壹中文網

救护车关上门的时候，她还隐约透过急诊室大门看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孤伶伶的，却不可怜。病痛夺走了他的力气，却夺不走他的气场，他坐在那里，跟周围的事物格格不入，像是四周的寒碜，配不上他的高贵……

好吧，这里的医疗水平确实太糟了，也不能说是他盲目自大不肯就医。

黎妍跟着救护车走了，一半的心却落在了严煊这边，以致于之后跟着医生这里那里忙得不可开交，心里还惦记着严煊，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了，这几天一定要让病人保持绝对安静的休息，如果再瞎胡闹，就请你们出院回家。”医生黑着脸，对作为病人家属的她一顿训斥，她理亏地低着头，这次的事情虽然不能全怪她，但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黎放的病情稳定后，被推去病房，人还没醒，但呼吸已经平缓。黎妍呆呆地坐在床边守着，手里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给严煊，这边犹豫着，那边宋依依、东子和小胖闻讯赶来。

“叔叔怎么样了？”宋依依担心地问。

“又是那个家伙害的是不是？”东子横了横眉，攥紧了拳头。

“你和叔叔都没事吧？”小胖轻轻松了口气。

黎妍拉着三个人到走廊上，把整件事简单说了说，其实她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只能等爸爸醒了之后，再问问。宋依依和小胖还好，东子纠结着事情的始作俑者，虽然黎妍几次三番强调是严煊救了爸爸，并且因此伤了手臂和胃，但东子依旧不能原谅。

“一码归一码，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后那些根本不会发生，也就不存在救和被救。”

“东子算了，功过相抵，严煊老师跟叔叔说去国外治疗，也是出于好意。”

宋依依是站在严煊这一边的，她接触严煊比东子和小胖多，会有她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严煊可能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但绝对不是坏人这一点她几乎深信不疑。

“什么好意？你们女生根本不懂男人，我看他这样那样花样百出，根本不像好人！”

“他这样那样做了很多，到目前来看没有哪件事是在害妍妍，你这样说未免武断……”

“好了，你们别争了，这件事等爸爸醒了再说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或者之后我们再约都随便，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黎妍烦透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究竟是怎么一步步渗透进她的生活、她的朋友圈的？东子说的没错，依依说的也没错，但不管他们对不对错不错，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做任何判断，只是单纯地关心他担心他又是什么情况？

“妍妍别恼，慢慢来，那我们先走了……”

小胖打着圆场，拉了拉东子先离开，宋依依稍微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已经很晚了，墙上的钟指向了凌晨十二点半。

（你还好吧？爸爸这边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呢？）。

这么晚打电话似乎不合适，黎妍发了条短信给严煊，然后守着爸爸和手机，一直等到天亮了，也没等到回音。

“恩咳……”黎放历经生死醒过来，看到黎妍一如往昔的笑容，心底微恙。

严煊的话还在他耳边回旋，他总是相信别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温情会不会背叛他，妍妍会不会离开他，这些他都没有冷静地、好好地想一想。

严正远说，严正远说。记忆中，这位与他气味相投的好友，总是帮他拨开迷雾看清之后要走的道路，他一直相信他，对他分析的利弊好坏不曾怀疑，不会怀疑。但现在回头来看，似乎真的哪里有些不妥，兜兜转转间他失去的远比获得的多，要怪谁？真的是他蠢？

“爸爸，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黎妍这样保证着，黎放却并不安心，因为他知道，那只是妍妍还不知道往事的真相而已。懦弱的他又开始想要逃避，手足无措地瞥开视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妍，虽然严煊还什么都没说。

“对不起，妍妍……”他说，能说的像是只有这一句。

黎妍笑了笑，想说没有关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带着她整颗心跟着狂跳。打来电话的不是严煊，而是jack，不过对于黎妍来说，只要是跟严煊有关的人就行了。

“我在停车场，ray让我接你去东方。”jack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没事了？我是说，难道他也会去东方？”黎妍略微紧张地问道。

“你觉得呢？已经半死不活的人现在除了病床，还能去哪折腾？”

“不过，他说如果你今天在东方表现不错，我就可以带你去看他。”

“等等……这是‘我非常想去看他’的意思嘛？”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他说的。”

什么狗屁你我他，所以说她担心那样的家伙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干？

“ok，大家辛苦了，我们明天再来练习……”充实的一天，很快从日出到日落，东方磷放下耳机对着三个新人笑了笑，“黎妍今天的表现很棒哦，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所以，她真是闲的，闲的没法不管那个混蛋。

“先去吃点东西？”jack开着车，表情愉悦的问着黎妍。

“不了，直接去看他。”黎妍窘迫地不知道该往哪里钻，每次人家挖坑她都跳，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jack带她刷卡，通过了仁里医院的门禁，还没进病房，他们先在走廊上遇到了齐明宇。

“来了……”

黎妍保证，这一句不是疑问句，就好像她会来一点悬念都没有。

“他正好是醒着的，不用我残忍地把他喊醒。”

“不，那个，其实你们只要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就行了……”

走到人家病房门口才知道退缩她也真是够了，不过想想进门后要被某个坏家伙揶揄，她还是觉得关键时候该转身就要转身。

“右边肩关节和腕关节脱臼，轻微骨折，大小臂中度肌肉拉伤。”

“上消化道出血，属于急性胃黏膜损坏引起，被拖过来的时候，出现失血性周围循环衰竭和贫血发热。呐，不是我往严重里说，但我得不得告诉你一组数据，上消化道出血的病死率是8%……13.7%。”

黎妍愣愣地看着齐明宇，显然是被吓到了，这些医学术语她并不是都能听得懂，但“这次真的糟糕透了”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不过，因为有我在，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稳定不用担心了……”先打一下再摸一下的齐明宇笑得乐呵呵，“只要你别再让他瞎折腾就行。”

“我让他瞎折腾？”黎妍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才是被害者好嘛。

“嗯，要么就说服他不要管你，要么就好好参加决赛，别让他操心。”

“……就没有第三条路？”

“没有。”

“不，其实我可以不管他死活，随他瞎折腾。”

“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没办法不管他的死活，就跟我一样……”

好吧，齐医生，你笑得未免太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