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回到家后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够的，林曲洋在医院衣不解带得照顾孩子，她怎么能回家休息起来呢？要当少奶奶，将来的日子有的是机会。她起身，又去厨房捣鼓出一锅汤来。

医院跟林家相隔不远，她打个的也不过是十分钟的光景。

“曲洋。”林曲洋一个人坐在病床边，灯光照下的地方就像电视里寂寞的追光。“我放心不下你和小凯，还是过来看看。”白薇解下自己的围巾搁在椅背上。

林曲洋没有回话，白薇又拿出自己炖的汤，“这是我刚才炖了几个小时的太子参虫草汤，温补的。你就喝点吧。”

他抬头看了白薇一眼，“谢谢，不过你过来也没用，还是回去吧。”他的眼底有常人无法触及的脆弱。

白薇的眼角泛泪，轻轻把林曲洋纳入了怀中，“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也没用，小凯也不会因此而醒来。”林曲洋没有推开她，也许此时的他太需要一个怀抱了。

“有人吗？”门边传来的文言的叩门声，还没等人应声她便走了进来。她没想到自己撞见了林曲洋和白薇相拥的场景，尴尬得不知道把自己的眼睛往哪放好。

“文言听说小凯的事情，在家很担心，我们就过来看一下。”贺子晟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林曲洋的神色异常难堪，白薇倒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林曲洋站起身来，他已经顾不得此时别人眼中的自己是多么狼狈不堪了。他微微向贺子晟夫妇点了点头，“谢谢关心。小凯的情况不乐观，不知道还要昏迷多久。”

文言一步步得走到小凯的病床前，过去多么灵动的一个孩子，如今却这样了无生气得躺在这里，任谁都是不忍心的。

“我不单要种树，我还要学会种花！种了话送给文言阿姨！”

“谢谢小凯，你送花给我干什么呀，应该送给你班上的好朋友呀。”

“因为我在追你啊！”

文言脑中像放映电影一般闪过了自己与小凯的相处画面，他们一起野餐，一起看电影，甚至还约好了就在今天一起去吃汉堡包。小凯的声音仿佛还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人却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她的鼻子发酸，一时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忙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流下来。贺子晟扶住了文言，跟林曲洋说道，“我认识一个在脑科上比较权威的专家。如果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帮忙。”

贺子晟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二次与林曲洋见面，此刻的林曲洋在他心中早已经不是一个对手，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他也即将成为一个父亲，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

林曲洋随意得点头，“谢谢。”现在的他已经再没有力气再与别人说着寒暄的客套话了。

贺子晟心中了然，便提醒文言道，“我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看小凯。”

林曲洋已经在病床前守了三天了，他一点东西都没吃，只是喝了点水。

林小凯已经从加护病房被转回了普通病房，医生来来回回检查了数次，才最终定下了结果。

“植物人？”林曲洋不可置信得说道，早在电视上看过植物人这个说法，可他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植物人是什么概念？”

“就是说病人除了能保留本能的神经反射和代谢的能力外，他的认知能力已完全消失了。”医生给林小凯整了整被子，这么小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纵然他已经见过无数的生老病死，此刻也觉得有些痛心。

“你的意思是，他再也不会醒来了？”林曲洋呆愣在原地，只听白薇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这是不可逆的昏迷状态。”医生公事公办得说完这话，便出门去了下一个病房。

边上的护士们也暗地里摇了摇头，这几天见这个病人爸爸可怜的样子，她们也是打心底得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好起来。

“曲洋。”白薇心里窃喜，却还要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林曲洋低声说。

过去的一切大风大浪和成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眼下他只希望拿这一切换儿子的平安健康。他曾因为工作逼得自己的妻子抑郁症发跳楼自杀，如果也因为工作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子，难道身边重要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离自己而去吗？

再多的眼泪和悲伤也无法掩盖林曲洋内心的痛恨，他痛恨自己。

从抢救到转到加护病房，再到普通病房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再高科技的设备和精密的仪器都无法使林小凯恢复往日的模样了，他被林曲洋接回了家。

林小凯的房间不大，就是一个儿童房。里面还有许多他没来得及收拾好的玩具，他总爱赖皮不收拾。

“小凯，你去把不玩的玩具收起来，每次都要养成这样的好习惯。”林曲洋总这样说。

“不要，”这个时候林小凯总是伸着脖子，把脑袋仰得高高的，“反正下次还要再搬出来玩，我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那么小的孩子却也会说些歪理。

“那照你这么说，中午吃过的饭晚上就不用再吃了。”林曲洋也不服输，抡起袖子便跟儿子争论起来，末了又笑自己糊涂，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真。林小凯总有这样的本事，让自己又气又笑。

他手上拿着林小凯出事前玩的小汽车，却想起来了那么多欢声笑语来。

可再抬头，如今的林小凯躺在自己那种小床上，盖着他最喜欢的巴斯光年被单。一切都与往常一样，除了他鼻孔上插着的那几根管子，他现在靠这个呼吸机生存。

林曲洋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小凯，只当儿子在睡觉，这一觉睡得长些罢了。

出院前医生曾与他有过一段简单的对话。

“林先生，小凯接下来的情况应该不会再有太大的变数了。不知道你是选择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还是放弃对孩子生命的维持？”医生这样问道。

毕竟有些人认为长痛不如短痛，选择直接断了对植物人营养的供给，虽是不忍，却并非不是一个好选择。也有些人宁愿用高额的费用维持亲人的生命，即便病人再也无法变回以前的样子。至于哪种方式更好，就是见仁见智了。

“我要带着他回家，看着他慢慢长大。”林曲洋的选择与医生预测的一样，这是个执着的父亲。

小凯回家后，林曲洋想给他请一个私人看护，专门负责给他按摩擦洗，平时若是林曲洋不在家也好照顾着小凯。八壹中文網

这想法却被白薇制止了，“从外面请人总归是不放心的，也不知道他们趁你不在会怎么对待他。放心吧，我会每天照顾好小凯的。”当时白薇是这么说的。

想到从外面请的莫阿姨，的确没有妥帖得看好小凯，才酿得今天的悲剧发生，林曲洋便不再坚持了。怎么说白薇总比那些拿工资做事的人可靠一点，毕竟她那么有爱心，时不时就去福利院看望那些孤儿们。

白薇终于揽下了照顾小凯的工作来。至于是否真心，至少出口时她也是情真意切，可日后能做到几分，反正植物人也不会说话。

白薇忙碌之余也没有忘记何森方面的催促，她在睡前掏出手机给何森的助理拨了个电话，请他再给自己多宽限几天，这次她是必定能还出这笔钱了。

本以为已经走投无路，却怎料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这老天爷对自己不薄，非得把好日子送到她的眼前来，白薇关了房间里的灯躺下，在黑暗中自顾自得笑出了声。

再美丽的脸庞也掩盖不了她的阴毒和丑恶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