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她怎样了?”方云错愕之余,一股怒气陡然直冲心头,脸色骤然黑沉。
霎时间,一股磅礴气势以他身体为中心,向四周狂猛镇压过去,方云脚下方圆半里的海面,明显下沉,形成了壁高约一丈的巨大水漩,巨浪瞬间腾起。
这一幕激得幽冥教高层瞬间变了颜色。
那大汉看事情要糟,急忙朝就要动手示威的方云喊道:“方先生勿急。梅亭小姐身份尊贵,乃是玉权真人的高徒,就算来到圣教,我等也一直客气有加,绝没有任何加害。”
方云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本来以他所见,梅亭既然都变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极可能受了不可挽回的屈辱,所以他邪火骤生,就要出手替她报仇。
但听到幽冥教的保证后,他停顿下来。
因为方云也知道,幽冥教虽然是名义上的叛军,但在江湖中还是极有信誉的,所以才勉强忍下即刻翻脸的欲望。
幽冥教之人也是识趣,发现方云要发雷霆之怒,之前什么打赌之类的话立即抛到九霄云外,不用方云吩咐,那彩衣妇人便驾着一叶约两丈长的碧色青舟,从红伞上面下到海面,穿波浮浪,亲自把人送了过来。八壹中文網
“方先生稍安勿躁,这位梅亭小姐自从来我圣教,我等都一直好吃好喝地待着,只是她屡次寻死觅活,我等在不得已之下,才将她一身真气封住,又让侍女时刻看着她,但绝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那妇人来到方云近前,一把将梅亭抛了起来,同时扬声解释道,“还有,这玉盒里便是方先生需要的煞丹,这玉简里便是增幅法阵的布阵之法。”
方云分出一道剑光,将梅亭摄到身旁,连忙查看,这才明白,原来她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却是被人用小术给封了五感,大概是怕她看到那护岛大阵内容吧。
他朝那彩衣美妇瞪了一眼,挥手赶苍蝇一般让她离去。彩衣妇人在幽冥教中也是地位顶级的几人,此时被如此羞辱,不免脸色发青,但她始终不敢有一丝怨恨之色,生怕方云借题发挥,一剑将她送去西天,她才四十出头,可还没活够呢。
待那彩衣妇人回到本阵之中,方云才对幽冥教一方喊话道:“方某说话算话,这玉简里便是布阵之法。”话音未落,他扬手打出一道青色流光,那流光划破天空,一闪即到了幽冥教几人身前。
为首大汉一把抄住,交给彩衣妇人查看起来。
“多谢方先生宽宏大量。”看完之后,彩衣妇人面带喜色,朝大汉一点头,大汉随即向方云抱拳一礼。
方云恼怒梅亭被俘,有心要给她出口气,于是又对幽冥教中人说道:“方某从不食言,贵教护岛大阵三处问题,我会用三道剑气点出所在,但最终能不能解决,就看贵教主掌阵法之人的能耐了。”
说罢,他祭出寒星飞剑,握住剑柄,隔空发出三击,星光闪烁的强横剑气化为三条游龙,张牙舞爪朝大阵撞去。
幽冥教那些高层脸色大变,闪身消失于小红伞之上,旋即小红伞也消失不见。
几乎是前后脚,星光游龙狠狠撞在大阵化作的巨伞边缘之下的海面上,轰隆爆炸,紧接着以圣岛为中心,方圆十里内,瞬间升起三环十余丈高的水墙,隆隆朝圣岛推进过去,再次重重拍击在大阵之上。
那红艳艳的伞骨受此两轮重击,最终不堪重负断去三根,黑色大伞顿时缺了一角,露出圣岛内景。
倚在方云臂上的梅亭,目瞪口呆。
“算是给你出口恶气。”看着梅亭又望过来的闪着灼灼光华的眼神,方云微笑着解释了一句,“这阵法没有一个月功夫,不能完全恢复十成实力,这一个月里,能发挥七成作用就不错了。”
他看梅亭仍然不说话,挠挠头,显得有些尴尬地又解释道:“我刚与幽冥教做了一笔交易,这回头就攻打别人的老巢也不仗义。所以,你要是想报仇的话……”
梅亭忽然扑进方云怀抱,紧紧地搂住她,眼泪尽情地流淌下来,很快把方云的前襟打湿一片。
但她并不哭出声,只是默默抽咽。
片刻后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祈求:“送我回家。”
方云拍拍她的肩。
他本是想拍她的背的,但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更别扭的方式去拍她的肩,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就是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否则,难以面对。
方云此行圆满,虽然不知道九幽血煞丹究竟能否清除剑胚中吕避尘留下的高明手段,但总算多了分希望。
因此方云也无意在这茫茫大海中停留,于是剑光一转,往西飞去,然后直插向北。
问天宗在大兴中部群山中,离交国候城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万五千里,方云日夜不停急飞赶路的话,差不多将将能赶到。
但此时因为他多带一人,飞遁速度自然变慢,一天八千里速度如今下降为五六千里,所以待赶到问天宗山门时,此行已经过去三天多了。
梅亭与方云凌空站立,微风吹拂,两人翻飞的衣襟时而纠缠在一起,随后又被更大的风吹散。
落日余晖下,天地间金黄一片,方云与梅亭安静相视,却无言以对。
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有心将心事说破,却害怕听到让她痛彻心扉的结果,彻底断了这份让她难舍难弃的缘份。
一个心有所属,既不能也不愿肆意留情。
于是两人就这样的半空中沉默着,直到一剑恢宏青色剑光划破天空,直往两人这里迅速迫近,梅亭才眼神微微一黯,将耳边纷飞的青丝拂于耳后,对方云笑道:“方大哥,算上西南道靖边军那次,你已经救我两次了,救命大恩梅亭无以回报,他日若方云有所召唤,梅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云沉默地点点头,看向已经飞近的玉权真人。
“梅亭?”玉权真人看到自家徒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中,以他的修为,神情也不免激动,身上庞大的气势一起一伏,给人以很大的压力。
方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位玉权真人,竟然已经是假丹了。
“怪不得剑光冲宵,如此恢宏,原来道行上又进了一大步。”方云心中作如此想,同时微笑着恭喜道:“真人修行又有突破,真是可喜可贺。”
说话时,他分出剑光,将摄在身边的梅亭送到玉权跟前,然后由玉权的剑光将自家徒儿摄住。
玉权真人与方云是前肩作战地战友,彼此间有些交情,所以虽然问天宗之前对万剑仙宗屡次发难,但玉权本人没有直接掺和,所以这份情还在,今天碰到了,方云也不吝打个招呼,表现大度。
方云如今的地位,确实已在玉权真人之上了,所以他一开口,玉权真人马上喜笑颜开,很是讲了几句漂亮话,其中又是感谢方云救回自己徒弟,又是夸奖他年少有为,甚至还用一两句话回忆了当年的作战友情。
这副模样,显然是在有意地讨好方云了,看来因为问天宗两次打上小白山之事,他对方云此次的来意,也是有些不托底。
寒喧了好一阵,末了,玉权真人才试探着问道:“方宗主如何会带着小徒一起归来?”
方云笑意淡然,“方某去幽冥教那边办了件事,那幽冥教之人知道方某与梅亭是旧识,便请方某送她回来。所以方某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玉权真人,人已带到,方某这就要离开了,后会有期。”
他抱拳一礼,也不等对方挽留,剑光一闪即逝,待玉权挽留客人的话出口时,他已经在十数里外了。
望着天边那抹渐渐消失的剑光,玉权真人面色凝重,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震惊,而梅亭则是痴痴地望着天边,无声流下泪来。
“终究还是错过了。”她的心在呜咽。
玉权真人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后,才看到徒弟的表情,师徒十几年,他怎么能看不透徒弟心中的哀凄。只可惜,梅亭所想之事,他这作师傅的,没法给任何帮助。
玉权真人强行振奋有些失落的心情,又安慰了梅亭几句,便欲带她回山好生休养一番。
正在这时,一枚拳头大小的青色印玺,带着耀眼的碧光,从天边飞射而来,如同天上坠下一道绿色流星。
当印玺来到惊疑不定的玉权真人面前时,自动停了下来,方云的声音随即传出,“此物原是问天宗所有,方某此行有要事在身,无睱拜山,此物就算是赔礼吧。”
声音落下,那印玺也收敛光辉,缓缓浮于梅亭身前。
梅亭见些,神情更是悲哀,不肯伸手去拿。
玉权真人叹了口气,一甩袍袖将印玺收了起来,同时扬声道:“问天宗欢迎方宗主下次再来。”
之后,空旷天空中,再无声音传来,梅亭终于忍不住,转身扑进师傅怀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