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飞递印玺之后,怏怏不乐的表情舒缓不少。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使劲晃动脑袋振奋精神,之后再次沿着安排好的计划,往北地仙光荒域急飞。
掐指一算,这第一步最容易达成的目标,到今天竟也花去整整七天时间,虽然确实是路上碰到计划外之事有所耽搁,但说起来这时间也实在是不经用。
谁知道后面路上,会不会遇到其他更麻烦的事呢?
此去极北之地,光是赶路,就大概要三十天左右。到不是说他遁逃速度有所下降,事实上放下梅亭之后,他的飞遁速度又恢复到八千里每天。
只是北地多大山雄峰,并且动辄延绵数千里万里,山峰高耸入云,以方云的飞行高度,若是直飞的话,会遇到十八九处天屏一样的阻碍,根本无法飞渡,所以他只能绕路飞行。
这一绕,直线的二三万里,就变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达二十五六万里的超长路线,甚至许多地方在水平方向上他早已飞出万里,但在竖起方向上却不过前行百里,越往北,这种情况越多。
剑光不急不缓的飞行一夜一天,在第二日夕阳西落之前,方云已经来到了大元北部的一片无垠沙漠。
他在无穷黄沙中费力找到一个无人绿洲,随即降落下来。这一是准备略作休息,恢复精神元力,二是要试一试那九幽血煞丹,看看能否起些作用。
方云对这九幽血煞丹的期望不高,只要能逼出吕避尘下在剑胚中的手段的形迹,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先是在绿洲中央的清澈小湖里洗了个澡,然后设下三才迷踪阵安稳休息一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悠悠醒来,气满神足。
之后他出了绿洲,在一座二三十丈高的黄沙山下,选了个平坦位置,布置出一套简易的九宫无极迷神阵,将方圆百丈遮掩起来,然后拿出流霜剑胚和九幽血煞丹,准备尝试。
至于那增幅阵法,他早在这几天飞行途中短暂的休息时间里,便摸得很透了,并且还替以仙道手段炼制出一套加强版的玉符阵基。
阵中套阵,两个不同阵法极可能出现因相互干扰而导致一阵崩溃的情况出现,所以方云在九宫无极迷神阵中再次布设增幅法阵时,也是认真探察地天时地势,仔细计算好方位,才将那一块块白玉打入虚空。
布阵过程中,果然有不稳定的波动出现,但在方云的镇压下,这波动最终稳定下来,并在阵中阵布设好之后,消失不见。
将流霜剑放置在之前削平的一大块枯木根台之上,方云将体内剑元释放出来,在周围三尺虚空中密布成罩,将根台笼罩其中。
然后,他退开五六步,拿出一枚看似平淡无奇的暗鸽蛋大小的红色珠子,运用御物手法,往根台上轻轻一砸,随即闪身又退出十丈,目光紧紧盯着那团豁然炸开的血光。
虚空中顿时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滋啦”声,那血光先是缓缓扩散,但接下来当第一缕血光接触到剑胚之时,其余的血光顿时一滞,旋即疯狂地朝剑胚扑去。
看起来那血光就像有着灵性,如同这片无垠大漠中的沙狼碰到沙兔、沙羊一般,毫不留情地扑上去,欲将食物置于死地,再连骨头一起嚼碎,吞入腹中。
随着那丝丝缕缕地血气拼命往剑胚中钻去,原本属于吴芳的这柄流霜剑终于有变化,一层淡淡金光浮出剑胚表面,护住剑胚不被血气入侵。
啪!
方云双手一拍,神情很是兴奋,“果然有些作用”,他高兴地叫出了声,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剑胚,心里使劲为血气鼓劲打气儿,希望它能一鼓作气,将那金光全部磨灭。
可惜,事与愿违。
随着时间流逝,那血气尽管一刻不停地拼命消磨着金光,但那金光实在顽固,小半个时辰后,当血气都已变得稀薄时,那金光看起来却反而要比之前刚出现时更加浓郁。
“功亏一篑,还是本质不足啊。”方云叹息不已,九幽血煞丹确实有效,但效果较弱,若是他手里有一千颗此丹一刻不停地消磨禁制,十有八九最后成功,然而如今他手中只有十二颗了,实在不够用。
不过只是略略沮丧片刻,方云就又高兴起来。
有进步就是好事,这说明吕避尘所留禁制的层次,基本在他判定之内,属于法宝级禁制的顶峰,九幽血煞丹虽然还治不了它,但天原上的仙光,或者恨天山的雷霆,百分百会起作用。
“咱们走着瞧!”方云脸露喜色,对那位藏在万里之外自己家中的吕避尘元气分神,冷笑着说道。
当血气全部耗光之后,那嗡鸣颤动的剑胚再度安静下来,浮出体外的金光也渐渐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小白山内金火洞天中。
原本平缓流动的金红色元气忽然被一个突兀出现地漩涡吸进,这漩涡越转越大,虽然竟然达到了一人高的程度,金火洞天内简直如狂风过境一般。
吕避尘的光影忽然从那副画中走了出来。
她每走一步,人便凝实一分,待她莲足落地,那人已和真人一般无二,青丝泛光,玉肤润泽,行走间袅袅而动腰如摆柳,再加上那无双的脱凡气质,若是她此刻出现在世人面前,绝对是倾城倾国的无双红颜。
只是,她的眼神虽然灵动,却远不如她身上透出的那种气质一般飘渺脱凡,这一对比,就让人大生遗憾之情。
她略显空洞的目光遥望向北方不知多远处,脸上露出微微的冷笑,自语道:“就凭你那点微弱道行,也想破去本宗的手段,痴心妄想。”
随即,她手指如翻花般飞起,身周漫天都是层层指印叠影,庞大无比的力量开始凝聚在她如花般绽放的双掌中央,渐渐形成一枚金红二色圆珠。
印决掐到最后,吕避尘双掌一震一推,就将那圆珠猛然推进虚空之中,黑色裂纹一闪而逝,而那金红珠子也随之消失不见。
吕避尘见此,脸上露出笑意。
大元北漠深处,方云正要收起剑胚,忽然脸色大变,飞退出里许,冲上半空。
只见原来放置根台的地方,突兀地被一线黑光无声无息吞去半边,同时那黑缝中猛然冲出一枚金红珠子,浮在半空滴溜溜打转。
它每转一次,便撒下一层由绵密金红丝线结成的网格,烙印在剑胚之上。剑胚同样金芒大盛,如鱼得水,体表金光更加浓烈,刹那间,竟比原来更厚实逾倍。
方云面色黑沉。
他知道这肯定又是吕避尘那具元气化身的手段。借着空间裂缝虚空传力,这种手段,根本不是凡间修士可以想像,他没有丝毫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加固剑上禁制。
而那枚不停释放灵气的金红珠子,想必就是金火洞天中灵气凝结而成,只是不知道吕避尘弄出这么一手大场面,一次要消耗掉洞天多少灵气。
方云想想都觉得心疼。
破碎空间至少是金丹期的力量,再加上她又传来这样数量的灵气,那金火洞天中的灵气若算作十成,这一下就至少要用掉半成左右,相当于直接就消耗掉培养一个假丹强者所需要的灵气。
“算你狠!”方云咬牙切齿,他知道对方弄这么一手,除了加固禁制外,同时也是在警告他:如果再敢乱来,她宁愿计划失败,也要毁去金火洞天,与他一拍两散。
方云肯定舍不得轻易毁了他自己的洞天福地,但吕避尘若以为能拿这个要胁他,那她是打错了算盘,关键之时,方云同样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与吕避尘拼死一搏。
“就让你神气一会,等方某到了仙光荒域,或者破天峰,我看你如何应付。要是在那种绝对你还敢施展隔空传力的本事,哼哼……”方云一边打着心中小算盘,一边将安静下来的剑胚收回乾坤袋中。
之后,方云再次出发,一路向北。
飞行不到一天时间,方云便遇到路途中第一道大阻碍,小天屏山脉。
小天屏山脉从西北往东南蜿蜒而行,长达三千余里,高有一两千丈,就如一道接天连地的屏风,将大元水草丰美的南部,与大漠连天、山川雄踞的北部分成两半。
天屏山脉经常是南边大雨滂沱,一峰之隔的北面,却是艳阳高照,地面生烟。
遇到此山,方云无法直接高飞越过山脉,只能延着山脉向东一直飞行,等寻到高度合适的山脉垭口时,再飞度穿越。
这是最安全的方法。
至于随意寻找一处高度千丈的峰头飞越过去的想法,方云敢想不敢做,古籍中早有前辈修士警告,这等龙脉巨山峰上空,强劲的地煞之气与天罡之气搅混在一起,形成无数致命区域。
其中有的是天然巨型幻阵,一进去就别想再出来;有的是风刀雨剑密布,并且永不停息,地仙进去也要被剁成肉泥;最厉害的虚空裂缝,别说地仙,就是天仙一不小心,也要吃个大亏,仙体受损,甚至就此被放逐虚空之中,孤独飘流亿万年都不奇怪。
方云小小的金丹初境修士,在这里可一点都不起眼。好在他有自知之明,不会脑袋一发昏就去闯那些生死绝地,只是一味绕行。
他打算在寻到那几处已经被先辈探明的,容易进出的垭口后,再尝试飞度山脉。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成千上万年过去了,谁知道当年能够通行的地方,现在还能否通行?
对此,方云早带了许多木傀儡,准备此行中一寸路一寸路的尝试,探索,总归以自己小命为先。
就在这个晚上休息,白天探路的艰辛过程中,方云某日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震,他脸色当即一变。
是传信母符在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