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拍完,片场,有工作人员在倒吸凉气,还有女演员偷笑得一脸受不了。
阮瑜人已经看懵了,感觉自己刚才捏过桃子的手指在发烫,眼睁睁地看着段凛拍完这一条,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向她伸过手,她低下头,看他示意的方向,就这么把手里擦过的毛巾递过去了。
段凛自然地接过毛巾,垂眼擦拭黏湿的手指。
“……不是,那什么,”阮瑜盯着她用过的毛巾,憋字,“脏。”
“嗯。在擦。”段凛淡应。
阮瑜:“……”
对家在干嘛。
对家干嘛啊???
当天下午再没有阮瑜的戏份,她也没回酒店,就待在片场看其他演员对戏。
剧组除了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演员外,一干的演职员表几乎都是戏好的敬业演员,等场记一拍板,基本上一两条就过。对比她刚才一上来就卡了八次的镜头,反差惨烈。
片场没有闲人,阮瑜也没闲着,拉了一张凳子坐在监视器旁边,看别的演员怎么演,想自己的戏份怎么练。很认真。
下午还有一场段凛的戏。
季少安撞见季母和继父在卧房里亲热。门开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他像是觑见小时候对自己打骂不休的酗酒父亲,觑见唾弃他是累赘拖油瓶的母亲,现在母亲改嫁,连最后一丝羁绊也消失殆尽了。
他悄无声息离开,往楼下走。
这是一个沉默无声的长镜头,段凛走下楼梯,穿过重重门廊,神色空茫,压抑而颓然。
一镜到底,演得特别好,孔明坤喊卡,连夸:“对对,就是这个痒点!”
阮瑜在旁边看,不得不在这一刻暂时勉强承认,对家确实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合格到导演和跟他对戏的演员几乎都一条过。
还合格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想到孔明坤在开拍前叮嘱的那句“培养感情”,阮瑜在片场房车里扔掉剧本,拿起手机就翻出两个纪临昊的舞台来看,平复了会儿,那种背着爱豆出轨的愧疚感才消下去点。
晚上吃过盒饭,剧组重新开工。搭景布置完毕,拍今天阮瑜的第二场戏。
拍摄场景在倪家的一楼客厅,仍然是和段凛对戏。
这一场发生在深夜。倪书又被作痛难忍的伤口疼醒,睡不着,自己艰难地推轮椅下楼,来到楼下客厅。正巧被季少安撞见。
客厅一角有一台留声机,从前倪书就喜欢边放歌,边脱了鞋在地毯上兀自跳舞。
这一幕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拍摄,开拍前,孔明坤让人关了所有的灯,只打微弱的光,画面里堪堪描出演员周身的轮廓。
阮瑜独自下楼的镜头卡了四条,过了。
场记又打板:“无声惊雷第十五场第三镜,action”
阮瑜推着轮椅来到客厅,黯淡月光照在她额角,画面里,细细密密的全是微亮的汗。
她吃力地来到留声机架前,摸黑挑一张碟,放上。
轻柔的音乐声流泻而出。
朦胧的黑暗里,阮瑜看不见自己的腿,像回到过去,脸上跃着轻松和快意。她一点点推着自己,像踱舞步那样在厅内转圈,被黑暗包裹,与轮椅翩翩共舞。
孔明坤盯着这一幕,气氛到位了,没喊卡。
直到阮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的想站起身跳舞,上半身刚前仰撑起一点,整个人都不受控地猛然栽倒在了地上。
吃痛,茫然,错愕。再是绝望。
她不想叫人,不想让人下楼开灯看到自己这幅惨样,只能独自艰难从地上爬起。
黑暗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阮瑜一愣,猛地缩手,被攥住没让。
“娘姨?”她问。
段凛缄默着,没回。
阮瑜看不清是谁,反攥住他手臂,轻喘:“你扶我坐回去。”八壹中文網
他没扶。
对方不说话,阮瑜也不打算开口了。她在漆黑中与他对峙,忽然感觉有一双手触上了自己的脸,指腹温热,骨节分明。
夜色暧昧模糊,在段凛的手刚抚上自己的脸时,阮瑜瞬间就出戏了,僵了下。
偏偏这时候摄影师还准备推特写。
好在打光实在暗,她僵愣的那一刹那被黑暗吞没。孔明坤没喊卡。
镜头拍不到的地方,阮瑜感觉段凛另一只手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像安抚,提醒她回神。
谁都没说话。
阮瑜感觉段凛的手指在她脸上一寸寸抚,很轻,像在描摹她的轮廓。向上游弋,摸到她满额头的汗,替她擦了。
黑暗里,轻轻喘息声,呼吸声,被清晰收音,交织成一片。
段凛的手指下挪,摸过她鼻梁,接着,指腹在她的下唇微微触按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指尖稍探进唇,碰了一下她的齿列。
阮瑜浑身一滞,人都傻了。
顿时就想起了下午他舔手指的那一下。
“卡!”
孔明坤喊:“刚才的中景保留,特写重来!阮瑜别发呆,你现在应该是警觉又怀疑的态度!投入进去!”
旁边摄像师在还原机位,化妆师过来重新给阮瑜喷汗珠,两人都没动。
段凛还维持半跪的姿势看她,问:“摔得很疼?”
“……啊?没,就,不是因为摔的。”
她入不了戏,罪魁祸首是他啊!他!!
阮瑜不想太耽误所有人的时间,快速缓了两秒,对孔明坤说可以开始了。
对家面前,不能丢脸。
“无声惊雷第十五场第三镜,第二条,action”
第二次开拍,从段凛在漆黑中触抚她的五官开始。
这回阮瑜做足了心理建设,开拍前给自己刷了满脑“不是段凛”的弹幕,这才好了不少。
最后段凛将她扶上轮椅,全程沉默,离去。
“卡!可以。”
第二条孔明坤给过了,再保一条。
当晚拍完收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林青过来给阮瑜送水,看孔明坤还在那里检查回放,问她要不要也去看看。
阮瑜拒绝三连:“想多了不可能我不去!”
林青:“……这不是演得挺好的吗?”
阮瑜摆手摆手,不想说话。
好个锤子。妈的真的没眼看。
回酒店,依旧是坐剧组的车回去。
阮瑜他们几位演员都裹得很严实,不露脸不露戏服。她整个人都缩在外套里,到房间门口,刚想刷开门,感觉缩进袖子里手腕被轻握了一下。
回身,段凛看她:“明天一起吃早餐?”
阮瑜对上他沉落的视线:“……哦。”
“什么时候?”
“那就七点半好了。”她想了想,“我上午的戏好像开机挺晚的吧,就不用早起。”
段凛应声,没再说什么,回房。剧组安排他的房间就在阮瑜的对面。
洗完澡,吃了药,阮瑜像咸鱼一样摊平在床里,脸上盖着一本剧本。
“这样下去不行。”她扒下剧本,小声咕哝,“出戏一次两次就算了,以后这么多场戏,总不能天天吃ng吧。”
她是来拍电影的,不是来讨人嫌的。
但,真要配合电影和对家“培养感情”啊???
阮瑜捏紧药瓶。
什么叫因果孽障,什么叫报应不爽,如果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选择早死早超生。
翌日一早,林青带早饭过来时,发现敲不开阮瑜的门。
一问才知道,已经在公共室里吃早餐了。
敲门进去,阮瑜和段凛正在里面,两人面前的圆桌上琳琅满目摆的都是吃的,基本是港式早点,还有老上海的四大金刚,此时散着鲜香勾人的味道。
林青顿时觉得手里拎的粥它不香了。
阮瑜本来很想死。
但她咬了一只馄饨,屈服,眼睛亮了:“蟹黄馅的吗?”
“嗯。”段凛给她盛豆浆。
阮瑜喝了一口,咸的,但居然不难喝,好奇:“这里面放了什么?”
段凛回:“榨菜,油条和虾皮。”
“哦。”好喝。
林青和门口的郭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懵逼。
“我是阮瑜的助理林青,你是?”
“凛哥的助理,郭彬。”
林青伸手:“幸会幸会。”
郭彬回握:“好巧好巧。”
一阵沉默。
不约而同地转身出房间,关上门,给公共室翻了一个“勿扰”的牌子。
.
进组一周,阮瑜几乎每天都待在片场,一待就是一整天。即便没有她的戏,也在看别的演员演戏。
等跟着剧组收工回酒店,几乎都是晚上十二点。匆忙洗漱,看一遍明天的台词,再刷五分钟手机给纪临昊打榜,就睡了。连爱豆的物料都没什么时间看。
翌日起床,再找段凛去吃早饭。
没错,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跟对家一起吃早饭!!
片场,房车里,林青看阮瑜盯着爱豆的手机屏保,检讨:“虽然蟹黄馄饨小笼包夺走了我的胃,但是它们夺不走我的心!”
林青:“……”
又来了,久违的戏精表演。
这也说明,她比刚进组那会儿心态好多了。已经到处混熟了,开始适应。
剧组里跟阮瑜最熟的是一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女演员,叫戴茜,演倪书的护工。她是孔明坤亲自去北影面进来的,虽然是演小配角,但也肯下功夫钻研,经常和阮瑜一起并排坐看人演戏。
戴茜:“不瞒你说,我以后想当幕后。”
阮瑜撑着脸:“什么幕后?”
戴茜:“剪辑师。”
阮瑜诚恳:“那等这部电影拍完以后,能把亲密戏都剪了吗?”
“……”
“其实我剪过你的视频,”戴茜不好意思,“当时本来想练手来着,没想到看的人还挺多。”
阮瑜有点新奇:“真的啊,你叫什么?”
“daisy巨巨。”
这个名字,好熟。
她想了半天,终于从被剧本台词塞满的脑海深处扒出一段记忆
“那个b站播放了一百多万的,真相是真的,春雨cp视频,是不是你剪的??”
戴茜:“这你也知道?!”
两人对视半晌,一个有点尴尬,一个有点磨牙,两相沉默。
“也不能全怪我,你和江星淳两个人能抠的糖太多了。”戴茜解释。
阮瑜呵呵:“能再被你抠到糖,今晚我就把通告单吃下去。”
收工当晚,回酒店,林青给她来送明天剧组的拍摄通告单。
阮瑜边擦头发,边接过来看。
“对了,还记得之前你拍过的那部马术竞技偶像剧没?就是世界予你乘风,你演女二的那一部,安姐刚才通知我,后天要播了,黄桃台上星。”林青叮嘱,“明天记得提前发一条微博,打打宣传。你都好久没发微博了。”
阮瑜没吭声。
林青看她一直盯着通告单发愣:“怎么了?”
她捏着毛巾的手,微微颤抖。
在统筹排的通告单上,印着明天她有三场戏。
一场和倪书外婆的对戏,一场和倪书她爸的对戏。
还有一场,和季少安的,吻戏。
吻,戏?!!
半晌,阮瑜才抬起脑袋,沉重:“我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孔明坤包办婚姻事务所发来贺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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