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结束,两人的对话也只有他们彼此之间能听见。
毛冰听了也不恼,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到底是长大了,能和姐姐抗衡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时渊用拉开距离来代替一切回答。
“易然,你都看到了吧?”
徐知鹤拿着剧本走向易然,刚想提点两句,不同的声音已经响起:“导演,我认为,这里银歌的反应不应该这么俏皮。”
“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演技?”
毛冰的态度一下就冷了下来,隐约有把刚才被傅时渊气到的火发泄到非宜身上的意思。
“非小宜,你别忘了,这台词可是你自己写的。”毛冰两手抱臂,语气并不友善。
反正非小宜无权无势,说她两句也不会怎么样。
就在毛冰洋洋得意的以为专挑软柿子捏的行径不会有人有意见的时候,徐知鹤把目光转向了她:“那你这是在质疑我和老姚的审美?”
剧本写出来,都必须经过导演的过目,第二天才能顺利开拍。
毛冰似乎忘了这一点,光顾着见缝插针的数落非宜就。
“非小宜再怎么说也是剧组的编剧,你的态度还是放尊重点。”
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姚正彬听到了这番对话,忍不住开口提醒毛冰。
毛冰出道早,是早些年的流量明星,现在的流量虽然大不如前,但她已经跻身成资本行列,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如果非小宜出了什么问题,他会用毕生的能力去护她周全。
这次,只是出于对毛冰的警告。
“导演,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护着非小宜,不知道的,还以为非小宜是关系户呢!”
被姚正彬出声警告的毛冰掩唇轻笑,“剧组是没人敢欺负非小宜了,但非议恐怕会引起不少呢。”
毛冰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暗中嘲讽一番后,心里舒坦了不少。
徐知鹤也懒得搭理毛冰阴阳怪气的抱怨,把视线落在了非宜身上,“说说你的想法。”
“银歌在剧中的最开始的人设就是一个成熟的大女人,身边从不乏追求者。”
“面对一个从民国时期穿越过来的木讷先生,反应应该是淡然的,至多加上一点调侃的语气。”
非宜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的时候,徐知鹤刚好把这个桥段的台词揣摩结束。
徐知鹤看向非宜时,脸上的表情慢慢多了几分欣赏。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认真敬业的编剧了。
以往合作的编剧大多都因为他是导演,性格唯唯诺诺,导演说什么就是什么,无条件遵从,哪里会像非小宜这样大胆提出自己的意见。
这个桥段的台词是他主动提出让非小宜修改的,没想到非宜写完台词后,还能领略到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错。
徐知鹤心里这么想,但面上的反应还是很镇定,“那你演一遍给易然看吧,你可以让傅时渊给你搭一下戏。”
傅时渊已经演过一遍了,徐知鹤也不太敢再开口让他再来一遍,只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非宜。
“编剧给女一号示范,这事可真是稀奇。”
“我觉得毛冰姐说得也没错,那个非小宜,百分之九十九是个关系户,要不然,两个导演能这么向着她?”
“这有什么,非小宜那张脸看上去就很容易就能睡得到的样子啊。”
“也不知道非小宜有什么好喜欢的,找这种女的还不如找鸡,可惜傅时渊被她鬼迷心窍了。”
目观一切的群演忍不住在一旁发出议论。
“看破不说破就好了,当心被听见!别忘了我们有拨姐妹已经被导演清出去了,以后说话都给我谨慎一些!”
为首的穿着乞丐装的群演给其他群演使了使眼色。
“是吗?那那个砸饮料的姐妹还在吗?”
“当然在了!老大可是我们的大功臣!”
其他的群演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出来,这才注意到了穿着婆婆装混入其中的非宜。
非宜学过一点伪声,所以几个群演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出来。
她们平时也跟不同的群演姐妹之间聊点家长里短的,哪里会想这么多。
等她们认出非宜的时候,非宜已经手动抿淡了些脸上的老人妆,露出了原本那张神色清冷的脸。
她一把抓过乞丐装群演的脖子,将她拎到湖边。
乞丐的头被卡在扶手的边沿上,眼睛只能近距离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湖。
非宜力气大,动作又迅猛,乞丐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性命安全已经岌岌可危。
她有深海恐惧症,湖也不例外。当她近距离看向湖面的时候,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泛滥了上来,乞丐吓得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导演!导演救命啊!非小宜要害人!”
“导演,快去看看吧!晚了会出人命的!”
乞丐群演那几个好姐妹也不是吃素的,第一时间跑到了徐知鹤和姚正彬的面前求救。
两个导演一听,这还得了,赶紧走过去查看情况。
他们一走过来,就看到非宜架在乞丐的脑袋在湖边对峙,姚正彬看得目瞪口呆,但还是镇定的对徐知鹤说道:“老徐,放心吧,非小宜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徐知鹤不解的反问。
“因为……”姚正彬被问得一下就把话卡在了喉咙里,那句‘因为她是文华的孩子’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进组的那一天起,姚正彬就了解过徐知鹤和木文华的往事。
木文华是个才华横溢的好女人,身边有追求者,并不奇怪。
如今人已故去,空余年岁增长。姚正彬除了和这位昔日的情敌和平共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了。
“说,谁指使你砸的饮料?”非宜声音冷肃,带着莫名的震慑力。
手上的力度每松一分,乞丐就往岸边离得更近了一分。
“还用人指使?我特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说话间,乞丐忽然剧烈的挣扎了一下,但非宜的力道柔中带刚,根本就无法挣脱。
被木君年亲自进行了这么久的魔鬼训练,非宜早就今非昔比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非宜语气悠悠,“我只是想看看,忠心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话音刚落,非宜手上的力道忽然猛的松懈而下,乞丐瞳孔一震,瞬间就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和湖面的距离,也不过是相差了几厘米。
“非小宜你这个疯子!”
湖边,乞丐已经吓得声音都在颤抖。
她往远处扫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都透着一股冷意。
她看见姚正彬他们站在远处旁观都不上前,不由得怒从中起,心中更加坚定了非宜是关系户这个事实。
“是,我是疯子。我非小宜向来有仇报仇,如果你下次再惹我,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
非宜神情冷淡地松开乞丐,旋即一脸淡然地倚在了岸边。
乞丐已经被吓傻了,是不会再有力气和她纠缠的。
“非小宜,我跟你势不两立!”
乞丐捂着自己惊魂未定的胸口不停的大口喘气,发出的吼声都带着虚。
怪不得毛冰说非小宜不好惹,她今天算是见识了!
今天只是她一时疏忽,下次是绝不会再给非小宜任何机会的!
“老大,你没事吧?”乞丐的几个‘好姐妹’这才上前来搀扶。
“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来救我!”乞丐大声的质问,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我平时待你们不薄!”
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一起过来,还怕对付不了一个非小宜?
“不是我们不想,是导演不让啊!”
乞丐的姐妹叹了口气,指了指徐知鹤的方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徐知鹤平时最讨厌的就是群演拉帮结派了,他说……我们从明天起,不用来了。”
“呵!非小宜,凭什么人人都向着你!”
乞丐不甘心的扬声质问刚走了几步准备离开的非宜。
“哦,你们最爱的哥哥也向着我哦,你气不气?”非宜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话当然是她故意说来气人的。
说完,非宜就两手插兜去跟导演负荆请罪了。
“非小宜,你知不知道……”
“导演,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您要怎么处罚我都认。”
非宜抢在徐知鹤之前,就开口承认了自己的问题。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的确是她做错了,要怎么处罚也无可厚非。
非宜诚恳的态度倒是一下就把徐知鹤那些原本要责怪的话全都给咽了回去。
“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也要知道轻重。”
一旁的姚正彬也苦口婆心的劝了一句,看到非宜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导演教训得是,我一定谨记。”非宜微微躬了躬身,认错的态度是出奇的好。
这让徐知鹤还怎么忍心责怪,但他一向都待人公正不阿,这次也不会为了一个非小宜就例外。
提了一点于情于理的处罚措施后,也就重新坐回了监视器前。
报了仇的非宜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回来时步伐明显轻快了起来。
“怎么,你跟老爷子学功夫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逞能?”
非宜所有的美好心情,都终止在了傅时渊这一声质问当中。
傅时渊今天又吃炸药了?
非宜皱着眉,她觉得最近的傅时渊分外奇怪,总是动不动就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质问她。
“傅时渊,你管得真宽啊。”非宜闷闷的吐槽,“你用什么身份质问我啊?”
“不是你说的么,我们是朋友。”傅时渊面无表情地瞥了非宜一眼。
非宜一愣,倒是没想到傅时渊会这么回答。
她终于能被傅时渊称作朋友了吗?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我只是不希望你像今天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如果那个群演本身的功夫在非宜之上,那今天被摁住脑袋的,恐怕就要换人了。
“我不怕啊。”非宜温甜的眸光在阳光下清澈又动人,“有姚导他们在。”
“还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