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生借着放尿的借口,又回到了钟楼。
迈步进门时,和跑出门的小姑娘撞了一下,许念生弯腰,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肩,避免了她摔个屁股墩。
小姑娘站稳,仰着小脑袋,也不怕他,咧开嘴笑着指向他的头发。
“你是不是发现它了?”
许念生蹲下身,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小姑娘笑着点头,脸颊上的肉向两旁一动,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娇憨可爱。
“不怕它?”
许念生猜测,估计在小孩眼里,希达看起来更像是玩具?
同时也感叹于小姑娘独特的敏锐力,她比很多人都要厉害。
小姑娘点头,不仅不害怕,如果许念生让她碰,她估计能把希达抓在手里玩。
“拉姆,”央拉麻姑在一楼隔间走出来,对小姑娘招手,“快过来。”
小姑娘听话的跑向央拉麻姑,牵住她的手后又继续看着许念生笑,看起来挺喜欢他。
“贵客,天晚了,还有什么事吗?”
麻姑没有走过来,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跟他们说的了。
“您认识许念生吗?”
许念生说出这个名字,但所指的人却不是他自己。
央拉麻姑目光微微一凝,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这个独自前来找她的来客。
“十四年前,有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孩来到这里,那个老头叫许念生,死后也葬在了这里,您记得的,对吧?”
说出来的话是问句,可许念生心里清楚,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一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麻姑沉默着打量了他很久:“你就是他当年带来的人?”
“是,”许念生点头,“我叫许念生。”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似乎取得了央拉麻姑的信任。
她回到隔间,拿出来一盏油灯,转身带着许念生来到二楼的古钟前。
许念生安静看着麻姑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她闭上眼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是某种语言的诵经。
小姑娘——也就是拉姆,学着她的样子在另一个蒲团上跪坐下来。
她只是闭着眼很虔诚,因为完整的诵经她还没有学会。
等做完这些,央拉麻姑睁开眼,把拉姆拉到怀里,摊开手指向那张蒲团,示意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许念生没有像她一样跪坐,而是选择背对着古钟坐下。
没有跪坐是因为他没有戛瓦当这里的习俗信仰,背对古钟是因为他没有跪坐,哪怕没有信仰,但也尊重这里的文化。
他看得出来,在戛瓦当,这个古钟十分重要。
“你想知道什么?”麻姑问他。
“他是这里的人吗?”许念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他可能会是在那个村庄守圣湖的人?”
央拉麻姑摇头:“他和你一样,也是个外来客。”
这个答案和许念生想的有些出入,他后面的问题已经没有继续问的必要。
疑问换了一个方向,他才继续问:“他对于戛瓦当来说是什么很特别的人吗?”
油灯被放在他们中间,四面吹来的风晃动着火芯,光晕在央拉麻姑苍老的面容上一晃一暗。
她浑浊的双眼看着古钟,记忆回到十四年前:“确实是个特别的贵客,如果不是他,我当不了麻姑。”
“圣钟只有成为麻姑的人才能敲响,否则会给戛瓦当招来厄运。”
“戛瓦当的每一个麻姑,都必须带着这里的一块石头前往圣湖,把石头丢进圣湖里,听到圣湖的三声回应,如此才算是真正成为一个麻姑,敲响圣钟的时候,才会给戛瓦当带来庇佑和好运。”
“十四年前,我朝圣湖丢过两次石头,一次没有回应,一次只回应了一声,直到贵客带着你到来,他找到当年的麻姑,说自己的生命会停留在这里,希望在他死后,可以把他葬在圣湖里,作为报答,他会让我在埋葬他的那一天成为真正的麻姑。”
戛瓦当的习俗是水葬,这里的人死后,遗体都会抬去圣湖,在进行特殊的仪式后,再把遗体沉入圣湖中。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会在那次成为真正的麻姑?”
当年老头带着他来到钟楼时,并没有让他进去,他们在里面聊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八壹中文網
“他是个能与神沟通的人,他知道很多事情。”
“他还告诉你,多年后,有个跟他一样名字的人会回到这里,问起他的事?”
央拉麻姑缓缓点头:“我本以为我已经等不到那个人了,如果到我死的那天你还没有出现,我会把这件事传给拉姆。”
听到麻姑叫自己的名字,拉姆仰头看看她,又看看许念生,眼神懵懂。
“您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许念生的记忆也回到那一年,老头死的当晚告诉他,不需要知道他葬在哪里。
十四年后,又让这里的麻姑告诉他葬在了圣湖。
这么说来,老头是真的知道很多事情。
“他是谁并不重要,你以前觉得他是什么人,他就是什么人,他把名字给你,确实带着自己的私心,但绝不是让你代替他活着,你就是你。”
央拉麻姑说着,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你问起他是谁,他让我这么跟你说。”
这个动作一下把许念生的记忆拉回到老头把名字给他的那一晚。
他问过一个萨满,这个动作,在他们那里,这是在对别人表达最诚挚的祝福。
“他在我这里放了一样东西,”央拉麻姑说,“只要你替我办件事,回来后我会把它交给你。”
“你说。”
“你们这一趟,带上拉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