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婆坐在沈家前厅,微微佝偻着腰。她是瀚州府本地人,住在府学旁边,虽不是媒婆,但暗地里这些保媒拉纤的事儿也没少干。当然,干的都是不能上台面的保媒拉纤。府学有才学的男子多,每一届总有几个出类拔萃的,要么才华横溢,要么家财万贯,年轻的让人垂涎,年纪大一点儿的也无妨,总有些小姑娘不愿意过苦日子,大家都懂。郝婆就是负责牵线搭这一部分人的。男人嘛,都是好色的家伙儿,她心里有数,给他们推的姑娘家又不是那等徐娘半老,都是些青葱的小姑娘,而且家境清白。比起那些欢乐场里逢场作戏的女子干净多了,又不要什么正妻之位,就当个官家的妾室而已。大道理说得多了,一般男人都不会拒绝,再看看那姑娘家的面容,也就高兴地收下了,事后还能给她一大笔银钱。当然,这是男人自己在外的时候。遇上如蔡家和沈家这样拖家带口的,也好说。乡下女子没见过世面,稍微多吓唬两句,给她灌输丈夫早晚都要纳妾的思想,差不多憋憋屈屈的也能成,就算不成,给正头娘子的心中埋根刺,夫妻俩吵闹几天,她再去游说那当家男人,多半也会成。这一届的中举的学子之中,比往年的寒门学子更多,一朝一飞冲天,稳不住心态得意忘形的男子更多了。也让她的‘生意’更好了。眼见着她说成了好几家,她家隔壁一个盘正条顺她盯了好久的姑娘,终于找上门了。那姑娘家眼光也高,那些脑满肠肥的不要,年纪太大的不要,孩子太大的也不要,家里太穷的更不要。最后,她瞄准了沈珺。沈珺年轻,长得好看,家里还算富裕,又是解元。最重要的是,沈珺的妻子刚刚生产完,按理来说,正是女子身形还未恢复,又每天忙着带孩子弄得蓬头垢面的时候,最适合趁虚而入。当然,沈家夫妻和谐外面也有所耳闻,此前就有女子背地里羡慕宋瑜,要说动歪心思,还是少的,但再加上一个解元的身份,那就不一样了。阶级转变,直接让人顾不上其他了。脸面是什么?重要吗?郝婆知道宋瑜和李氏婆媳关系好,李氏在外面,逢人就夸赞宋瑜,所以她来这一趟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气。只是想到这一桩若是成了,那文姑娘许的好处……郝婆目光在这大厅的一桌一椅上一一扫过,满意的点点头。怪道心高气傲的文家姑娘会惦记,这条件虽说赶不上那些家世好的公子哥儿,但也很不错了,而且这只是个开始,沈家发家还在后面呢。郝婆正在出神的时候,忽的,外面走进来一个窈窕的妇人。妇人身形有些许圆润,脸上带着浅淡舒适的笑意,一身娇俏的粉白色衣衫配上那娇艳欲滴的面容,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似的,不知道的谁能猜到这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小妇人?宋瑜生的好看,这个大家都知道,寻常就算不刻意打扮,也掩饰不住那张脸的精致。但她怀孕月份大了之后,一直都不怎么出门,生了孩子以后这月子也坐的比别人时间久,这都很长时间没有在外面走动了。郝婆原以为的蓬头垢面和膀大腰圆的黄脸婆没有出现,反而瞧见了这沈娘子不同寻常的韵味。结了婚又保养得好的女子,像熟透了的花儿,红的热火,艳的心悸。没成婚的小姑娘就算长得再好看,也缺少了点儿什么。郝婆心头不确定起来。就这,文姑娘能跟人比较吗?“听下面的人说,大娘有事儿找我?”
宋瑜浅笑着走过去,姿态随意的坐在郝婆的对面,那一举手一投足,却是和市井的老百姓大不相同。总觉得,怪好看怪高贵的。郝婆讪笑着:“是啊,正好有些事儿想和沈娘子说说,对了,沈娘子还不认识我吧,我先说说我自己。”
“我夫家姓郝,大家都叫我郝婆,就住在角街不远的地,寻常也在桐街走动,不过沈娘子家大业大,许是没有注意到过我。”
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宋瑜。若是寻常邻居,说个这话,人家回个笑容亦或者是敷衍的说一声瞧着眼熟,也算是热情了。偏宋瑜但笑不语,稳稳当当的坐着。见她停下来,还问:“然后呢?”
这也不像外人说的那般是个好说话的啊。但既然都来了……郝婆忍了忍心头的没底,说道:“我听闻沈娘子和蔡家娘子玩儿的好,不知蔡家娘子可曾与沈娘子提过我。”
宋瑜扬眉:“我们私下里说的事儿多了,倒是不知道郝婆曾做过什么,值得芸娘与我说道。”
郝婆脸皮一紧。这事儿,好做不好说啊。沉吟了一番,她方才开口:“我前些日子瞧着蔡家人丁少,本是好意,想给那蔡娘子介绍个好姐妹认识认识,不成想……”她摇摇头,苦笑着:“不成想,蔡家娘子脾气暴躁,不等我说完,便将我赶出来了。”
“这事儿啊。”
宋瑜颔首:“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你是过去劝服她,让她给自己夫君纳妾?”
宋瑜语气轻轻地,没有发火的迹象。郝婆见宋瑜没有变脸色,当时便觉得峰回路转,应当有戏。赶紧道:“蔡娘子肯定只和沈娘子说了其一,没说其二。”
“不是我老太婆说嘴,而是这男人啊,跟咱们女人不一样,尤其是日后要当了官的男人,那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身子有需求,身边多几个红颜知己都是应该的,哪家大官人是只守着一个正妻的?你说是不是,沈娘子。”
宋瑜轻轻颔首,这瀚州府的官员,有妾室的确实很多,后院干净的,迄今为止她听过的,也不过楚逸一人。郝婆立刻兴奋了,这是赞同她说的话了啊!她马上再接再厉:“所以,这守不住男人的身,自然要守住他的心。”
宋瑜差点儿憋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