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周迟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初衍面前。初衍起初没挂在心上,恰好又遇上法制宣传周,辖区又有事务要处理,便收了心认真干活儿去了,等忙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哪不对。
五月,公安局外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小周同志饭后散步往那处兜了一圈,收获蔷薇花照一张,美丽自拍n张,从里面挑拣出两张,加上那张蔷薇花一起美滋滋发了条朋友圈,并配字:你好,五月。
初衍刷到这条时正准备躺下午觉,照片上蔷薇花红粉娇艳,煞是好看,她便顺手点了个赞。
照片主人在这时推门进来,“初姐睡了吗?”
听初衍说还没,小周便打开了话匣子:“今儿天气好,附近公园好多人赏花呢,小情侣一堆一堆的,全在拍照。啧,大型虐狗现场。”
初衍:“所以你自拍是为了泄愤?不像啊,我看朋友圈写得挺岁月静好的。”
小周吐舌,“我这不是记录生活吗,多有趣啊,以后老了还能看。最近朋友圈全是卖东西的,我不发点啥难受。”
她说话时模样娇憨可爱,初衍不由弯起唇。
小周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下,眼角的余光正好瞥到初衍这抹笑,脑子顿时空了一秒。
小周一直知道初衍美。但这会儿她穿着水蓝色的警服,姿态闲适地斜卧在躺椅上。长发梳起,眉眼低垂,肤白红唇,阳光给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影,映衬着窗外露出一星半点的蔷薇,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小周同志被美色所迷,鬼使神差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
“咔嚓”一声,在静谧的空间格外响亮。
初衍顿了半秒,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小周,“怎么,拍上瘾了还?”
“欸!不是!你等着我给你发张图……”小周飞快把照片给初衍发过去。
初衍收到图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照片角度抓得极巧,她身体的大半沉浸都在柔和的光影里,眼眉陌生又熟悉,透着罕见的温柔味道。
初衍舌尖抵着牙,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保存图片。
小周眼尖,看到她这动作,得意地笑起来。
而初衍呢,忽然没了午睡的心思。她坐起来,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某只正玩消失的白眼狼,于是打开微信的通讯列表,找到那个万年不变的黑色头像。
神州大地金花开:[照片]
神州大地金花开:好看吗^^
等了半天,没反应。
初衍皱皱眉,继续发。
神州大地金花开:晚上有空没?
神州大地金花开:一块儿去江致的酒吧?
神州大地金花开:……别装死啊。
一连好几条,都跟石沉大海似的,得不到任何回应。
初衍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发了五条对方都没回复,一般原因有二:第一他没看见;第二他装没看见。
但无论是上面哪个原因,初衍都不会再继续发了。
她退出微信,把手机锁屏丢到一边,然后闭眼睡觉。
小周把她这一系列动作默默看进眼里,纠结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初姐……你怎么啦?不高兴啊?”
“恩。”
“……”小周愣了,她没想到初衍这么坦诚,但既然起了话头,突然打住又很奇怪,于是小周硬着头皮道:“呃,是和谁吵架了?”
“不是。”初衍翻了个身,背对着小周,语调平静:“前两天捡了条流浪狗,我当宠物养了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当祖宗似的供着,结果跑了。”
小周:“……啊?”
初衍突然冷笑一声:“小崽子把我这儿当旅馆呢?”
小周挠挠头,“那什么,要么试试在小区里贴个寻狗启示之类的?我姐家狗就这么找回来的。”
“找个屁,不找。”
“不是呀初姐,你看现在外面狗贩子那么多……”小周摸摸鼻子,越说越小声:“狗狗跑出去很危险的……”
初衍:“是他自己要走的,赖得着谁。”
“狗嘛,又不懂。”
“这我不管。”初衍把薄毯拉高,盖住半张脸,“爱找谁找谁。”
“……”小周又是一阵懵,见初衍心情是真的不好,缩起脖子不敢再搭话了。
可不知为何,她总隐隐有种自己和初衍说得不是同一件事的感觉。
直到傍晚初衍下班到家,迟野都没回消息。
初衍这下确定了,他真是在故意装死。她看着家里他的东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开场白都想好了,谁知那人连电话都没接。
初衍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不按套路来的硬钉子,想了想,压下心头那点邪火,翻出备忘录,找到贺蓝的号码。
上回贺蓝进局子,后来又给她发短信,初衍多留了个心眼,顺手就记了下来。
贺蓝接到电话时半晌没反应过来,嘴里记录咕噜地念叨着:“你说你是谁?初衍?初衍是谁啊没听说过——”
初衍瞬间想把手机扔了,勉强忍住了,“还想进回警察局是吧?”
贺蓝:“……”
靠。
贺蓝没好气:“找我干嘛?”
初衍开门见山:“迟野最近在哪玩呢?”
“他玩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你问这干啥?”贺蓝不怎么喜欢初衍,话里有话地跟她兜圈子,“再说了,你不正和他打得火热嘛?还会不知道?”
得,这还嘲上了。
初衍二话不说撂了电话。
贺蓝本来还有话要说,这下冷不丁被挂电话,硬生生把一肚子话憋了回去,却也没不高兴。
他啧一声,看着那短短几十秒的通话记录,不无得意地想:就知道小野会腻,看吧。
这厢初衍站在客厅中央,心口像被什么堵着,闷闷地透不过气,让她浑身难受,同时又勾起怒意,像森林里的野火,猝不及防便燎原。
地板上躺着迟野玩过的游戏机,他那几件t恤大喇喇地躺在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有几盒烟,旁边是一个新水杯,那天她路过超市顺手买给他喝水用的。
初衍呼出一口气。
然后她脱掉衣服,换上一条全黑的紧身连衣裙。裙子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身体,一双红色高跟鞋衬得双腿愈发纤细笔直。
瀑布般的长发被放下,随意披散在肩头,初衍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细细上了一层粉底,最后抹上口红。
近乎裸妆的脸,唯有唇间那点红勾人眼。
黑与白,极致的性感与清纯对撞。
初衍翘起唇,对着镜子轻轻眨了下眼睛。
**
夜,城东。
wubar老板江致最近有点儿愁,主要是因为一个人。自打上回陶敛莫名其妙在他家门口发了一通酒疯后,蒋眠就再没主动找过他。
要知道,蒋眠回国后没有一天是不联系他的。
江致心烦,又拉不下脸主动去解释,就只好这么耗着。可耗的时间越久,江致心里就越委屈:他的确跟初衍在一起过没错,但没多久就分了。原因没别的,他不喜欢女人,怎么勉强自己都不行。
不过初衍和别人有一点不一样:两人分手后由于相处和谐,手拉手成了好姐妹,从大学至今一直厮混在一起。
“他是因为介意初衍吗?”江致烦闷地想着,又马上推翻这个猜测——那天在家里,蒋眠的表情明明是知道自己对他有感情,怎么还会介怀他和初衍那段呢……
要找蒋眠解释吗?
可他从没主动过,而且这么冒然去解释又算怎么回事呢,他们又没在一起,显得他很自作多情。
……好他妈烦。
江致仰头灌酒,更愁了。
于是初衍到wubar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江致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顿时心里舒服了点:这儿还有个倒霉蛋呢。
……为什么是“还”,她忍不住暗骂一声。
“喝多少了?”初衍夺过他的酒杯,凑近鼻尖闻了下,哟呵,这么烈的酒。
江致摆摆手,已经有些飘忽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倏地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陪着你那个宝贝疙瘩?”
初衍默不作声把剩下的酒喝完,“滚。”
“哈?”江致挑了下眉,闻到某种不寻常的气息,“这么燥,不是吵架了吧?”
这话一出初衍脸就沉了,说起来也挺搞笑,他俩甚至都没吵过,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她表情太渗人,江致默默地住了嘴,主动给大佬递烟。
初衍摇头拒了,问:“上回我过来,台上那新来的小歌手呢?电话有吗?给我一个。小男孩么,哪找不着。”
江致:“……”
初衍斜眼看他:“不给?行,我自己要去。”
说完拿着酒杯就要往场中心走。
“哎你别——”江致忙拉住初衍,“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呢?说说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初衍甩开他的手,“不知道。”
江致:“……”
服了。
此时,一阵摇滚乐炸开,人群躁动起来。
夜场开始了。
初衍叹口气,她头疼得厉害,只好重新跟江致坐回吧台边的老位置,拿着空了的玻璃杯玩。
不知过了多久,她眸光忽的一顿,浑身的气场瞬间变了。
江致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声靠脱口而出。
初衍紧盯着那处,片刻,嘴角挂上冷笑。
忽明忽灭的光影下,只见高瘦的黑t少年从门口进来,浑身透着一股散漫的冷漠。而他怀里,揽着一个妆容精致的短发女孩。
初衍手一松,玻璃杯滚下吧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巨大的音乐声将这声音吞没,两人目不斜视,往场子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