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蓝晚上约了傅紫喝酒,在城东新开的一家酒吧。
台上年轻的少女抱着吉他在唱歌,软绵绵的腔调,藏着江南烟雨的哀愁,贺蓝陷在沙发里,哼着口哨听了半天,冒出一句“没劲儿”。
傅紫笑说:“你懂什么,这歌现在可流行了。”
贺蓝大笑,说我当然不懂,我就喜欢女人露大腿跳热舞。
“傻逼。”傅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两人对坐着抽烟。
傅紫说:“前几天看到野哥了。他真行,穿起西装来人模人样的,有那么点意思。”
贺蓝一愣,问在哪见着的。
他是真好奇,这人最近凭空消失了似的,公司也不去了,他哪都找不见他。
“医院。估计是哪不舒服,脸色看着也不好。”傅紫睨着贺蓝,嘲道:“怎么,你不知道啊?你俩不成天粘着么?”
贺蓝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嘟囔一句我他妈知道个屁。
迟野从回来后就不知道去了哪,这么多天基本没出现过,公司的事全靠视频电话解决。跟在国外恨不能把一天当成一周过的工作狂判若两人。
“怎么会去了医院呢……”贺蓝咬着烟琢磨。
傅紫冷不丁问:“我问你,野哥这几年有女人么?”
“没那个时间,他每天抱着电脑睡的。”贺蓝别有意味地瞧她一眼,“你不之前还跟我说遇着真爱了么?哟,小野一回来就想爬墙?”
傅紫捞起空酒杯就砸过去,贺蓝手疾眼快接住,她瞪他半晌,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初衍?”
贺蓝抖烟的手指一顿。
“她还在海城。”
贺蓝漠漠唔了声。
傅紫继续说:“上个月我打车,发现她开出租车呢。”
贺蓝掐灭烟,似笑非笑地扬眉。
“你想说他俩要旧情复燃?”
傅紫努努嘴。
“算了吧,没可能。”贺蓝把酒杯举到半空,然后猝不及防地松手,玻璃碎了一地,酒液四溅。
“你知道这四年小野成什么样了吗?他谁也不信,连我都防着,更别说去找初衍了。”
傅紫神情复杂。
贺蓝眼里的笑意格外凉薄,“他啊,已经彻底变了。”
**
深夜,初衍安静睡在病床上。
月亮被浮云掩住。
忽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走廊的光透进来,映出地上瘦长的影子。
门被关上,那道黑影却没消失。
迟野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地轻颤。
她到底没有死。
迟野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只是胸口发疼,喉间一片苦涩。
不知站了多久,床上的人咳嗽了声,而后缓缓睁开眼。她恍若还在梦中,回望他的眼睛没有焦距。
迟野在床边坐下。
初衍的眸光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他倏地勾起唇,悲凉而讽刺。
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脆弱纤细的脖颈,初衍听到他沉冷的声音,嘶哑的,好像要呕出心头的血。
“你知道我有多想就这样掐死你吗?”
迟野垂下眼睫,冷静地道:“多少次,我想杀了你,然后杀了自己。”
可在说完这话的下一秒,他抽回了手。
初衍骤然落泪。
他抚过她眼底,嘲弄地说:“你以前不会哭。”
她多狠啊。
玩弄他,惹怒他,还能冲他笑得娇俏妖媚。
泪水沾湿了他的手,迟野喉结微动,想把她抱紧,最后却只是用手盖住了那双让他迷恋的美丽眼睛。
“我也会累的,初衍。”
当爱和恨都走到了绝境,他还能怎么样呢?
如今他身陷囫囵,进退都是错。
迟野静坐良久,而后起身。
初衍双眼紧闭,温热不断涌出,一滴滴漫进短发里。
“以后别哭了,好好活着。”
门被重新阖上。
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初衍终于痛哭出声。
**
离开医院后,迟野回到那个锁了初衍二十天的房子。
这房子他在四年前买下,本打算和戒指一起送给她。
他走进那个雪白的房间。
薄毯丢在地上,看了大半的书倒扣在桌上,旁边躺着的纸上被随意涂抹着图形,她用这个来计日子,就像记录她最后的生命。
迟野把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上衣口袋。
他在床上坐到天亮。
恍惚间仿佛回到四年前,他满身血污坐在公园里,看着太阳照常升起,看着人间重新热闹起来。
海平面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迟野轻轻阖上眼。
有什么滑过脸庞。
那是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东西。
天光洒进来。
男人微拢的掌心里,一颗蓝色小痣若隐若现。
雪白的房子不是囚笼。
她才是他一生都走不出的牢。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快完结了……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