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老臣也……那日也不想斥巨资买柳如是的,实在是拗不过潇湘楼老鸨的推销。”
翻译一下:俺也不行!
“老臣就想搏一搏,谁知道后面……现在想想,柳如是不来也挺好的!呵呵。”
淡淡的笑容背后,有万千无奈与羞耻。
顾阳景闻言,陷入了沉默。
别人说他缺根,享不了人间寻常男子之乐,他向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就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因为纵欲过度,结果也享不了乐的人??
主要这事也难以辨别真假。要找人试试这几人的口供是否真实吗?
这证词如何辨伪,过分愁人。
半晌,顾阳景又想起一事,“潇湘楼的婢女及小厮,都证言自己亲眼目睹柳如是进入诸位大人包厢内。诸位大人是打算和几位证人当堂对质,还是,再商榷一下自己的供词?”
顾阳景不信几位大臣的言论,也不全信潇湘楼小厮和婢女的证词,他只信自己的判断。
众人闻言,连忙摇头,“这就是我们真实的情况!”
“大不了就对质!殿下!下官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礼部尚书这话说得正义凛然,说得都把自己感动了。
“殿下!我们几个最多就是一时糊涂,杀人这种事是万万不敢干啊!”陈耒老泪纵横。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见五人意见一致,顾阳景便把视线落到了云飞燕的义父沈五何身上。
彼时沈五何因为跳了一晚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广播体操,实在是太困了,又睡过去了。
“呼——呼——”鼻息如雷。
顾阳景眼神示意了一下,牢狱太监了然。板着一张脸,撩起袖子,快步走到沈五何跟前,扬起手,准备给这位大人也来上两大嘴巴子!
结果手还没抬起来,楼上传来尖细的小太监请示的声音。
“督主——昭雪坊云飞燕请求接见。”
顾阳景闻言,摆了摆手,让准备行刑的太监退下了。
当着人家的面,打人家老爹,怎么也不合适。
那名太监会意,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侧。
沈莺莺在东厂太监的引领下,从地牢入口,来到了拷问室。
东厂的牢房全都建在地底下,阴森森的还不透气,比沈莺莺之前待过的刑部大牢,简陋多了!唯一“奢华”的,就是墙上摆着的那些满满当当的刑具了。
剖腹刃、割喉斩、十字架、肢解刀、碎身石、毒鞭、车轮绞……林林总总,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沈莺莺昨日触碰到了顾阳景,一见到这些刑具,顾阳景使用这些刑具斩杀重犯的画面,瞬间翻江倒海,在脑海里奔赴而来。
别问,问就是想吐。
“呕——”沈莺莺捂住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怀孕了!
沈莺莺想从脑海里摘除这些画面,可惜怎么也除不掉,最后只能徐步走到顾阳景面前,低着头,病恹恹道,“殿下。”
“云玄探来得可真是时候。”
再晚点来,你老爹都被打醒了。
沈莺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抬起头,和顾阳景四目相对。
“殿下,潇湘楼的人见到柳如是进西江月包厢,也许只是巧合。
据民女了解,潇湘楼顶楼右侧一共有三间包厢,柳如是进的可能是最后一个包厢——临江仙。
小厮和婢女离得远,加上之前有刻板印象,便把柳如是踏入的临江仙包厢,误认为是西江月,由此产生了误会。”
顾阳景眉眼微抬,“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仍需要当庭对质一下。防止有人撒谎。”
“嗯。”沈莺莺点了点头。
“云玄探不是号称掐指能知因果吗?怎么今天不带着你的论断直接过来。”
“昨日帮殿下驱了太多厉鬼了,估计得休一段。“
驱鬼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是看了太多这家伙杀人的场景!感同身受,影响了修为!
昨夜做梦都梦见了顾阳景杀人的那些场面,大脑似乎也快分辨不出来这些人是顾阳景杀的,还是自己杀的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顾阳景抿了抿唇,“当真这么严重?”
总督大人对沈莺莺的玄力还是半信不信,只见他扯了扯嘴角,“云玄探要是没有过人的功夫,也不用特地到这里来了。来人,送云玄探出东厂吧。”
顾阳景这个人向来利益之上。
沈莺莺断案神速,有用,欢迎她来!沈莺莺断不出案件,那不如不来!
话毕,顾阳景又看向了牢狱掌事公公,“把沈御史叫醒。”
牢狱掌事公公听到主子发话,知晓主子是打算用沈御史的安危,逼迫云玄探快点断案,麻溜地,又撸起了袖子。
他和自家主子的默契也不是一两天了,既然要吓云玄探,那肯定得憋个大招!只见牢狱掌事太监从燃烧着的火堆里,拿起了一把烙铁!
烙铁是牢房里常见的刑罚工具,烫了火的烙铁盖在不听话的犯人的皮肤上,瞬间就能烙出骇目惊心的疤痕!
其他尚书见状,赶紧提醒他们的“好哥们”。
“老沈啊,快醒醒!”
“再不醒你那老脸就要变一张丑脸了!”
坐在一旁的沈莺莺见状,暗了暗神色。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偏偏本大仙只能服从!只因抓的是本仙的老爹!唉!
沈莺莺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埋怨沈五何坑女儿,还是该埋怨顾阳景这个死太监坑救命恩人。
要没有本仙顾阳景就该改名叫顾阴景了,赏黄泉路奈何桥等等等等的阴间好景。结果这厮知恩不图报就算了还这样针对本仙!实在惹人厌嫌!
但是比起顾阳景,谁让沈五何这个便宜爹更不争气呢!
想着,沈莺莺连忙出声。
“大人且慢!”
牢狱掌事公公也就是做做样子,听见沈莺莺喊他,他便停止了动作。
沈莺莺站起身,“五殿下,民女虽然暂时玄力受损,但还是有法子能辨别谁是凶手的,还望殿下给民女一次机会。”
顾阳景不相信沈莺莺所谓的怪力乱神之事,但沈莺莺判断是非的能力他还是认可的。他相信一切真相都是沈莺莺自己推导出来的,只是处于个别目的(比如贪图钱财等),才装作什么玄术。
于是点了点头,“你且说方法。”
“还容民女给诸位大人把脉。”
把脉?断真凶?这个玄探探案的方式可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你且试试。”
“民女遵命。”
沈莺莺得到许可后,走到了睡着的沈五何面前,摇了摇他的肩膀,可惜没摇醒。
扯了扯嘴角,扬起手,“啪啪——”就是两巴掌。
一下子把沈五何打醒了。
“谁!谁打我!”
“我。”沈莺莺没好气道。
一见是自己的爱女,沈五何委屈之情油然而生。
“闺女啊!人真的不是老爹杀的啊!另外这里阴气太重了,老爹我念了一晚上的自由民主文明和谐……老爹实在是太……”
“难”字还没说完,沈莺莺直接伸手堵住了他的嘴。懒得听便宜爹叭叭叭叭讲个不停。
“老爹,你有没有杀柳如是?”沈莺莺边问,边握住沈五何的手,把了一下他的脉搏。
“我肯定没啊!”沈五何赶紧摇头。
沈莺莺握着沈五何的手腕,脑海里没有浮现任何画面。
果然,便宜爹和本仙猜测的一样:一清二白!
紧接着,沈莺莺又碰了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的手腕。每站到一个跟前,都会询问“大人是否有杀过花魁柳如是?”
说完后,郑重地为他们把脉。
神情严肃,把脉的动作非常到位,看上去颇有“华佗再世”的风范!
在碰到兵部尚书陈耒的手腕时,沈莺莺的眉头皱了一下,但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工部尚书的脉搏是最后一个检查的,检查完后,沈莺莺转身看向顾阳景,微微颔首。
“秉殿下,几位大人里,并没有杀害花魁柳如是的凶手。”
众人闻言,皆是愣住了:完全看不懂这位玄探表演的是哪一出戏!
大金断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全,要经仵作验尸、证人证言、事件复盘、凶犯坦白等等一系列工作,一天之内出结果都算是快捷了!
现在沈莺莺居然把个脉就能断案?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陈耒等人觉得沈莺莺在瞎搞,压根不信她的把脉之术!但本着洗清冤情在先的原则,几人接连吹起了彩虹屁。
“云飞燕实乃神探啊!一下子就猜测出老臣是冤枉的!”
“云玄探不愧是人间第一神算!”
“云玄探就是奎星转世,当世包青天!”
……
沈莺莺听着几位老奸巨猾的大臣的“彩虹屁”,眼底里闪过一抹不屑。
要不是为了救便宜爹,本仙懒得搭理你们这一群虚伪的老狐狸!
顾阳景挑了挑眉,“云玄探何出此言?就凭所谓的诊脉?”
自古以来只听过诊脉问诊的,头一回听说诊脉还能断真凶的!实在是怪异!
沈莺莺抿了抿唇,“殿下可以不信民女,但断案讲求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
把脉只是一种手段。民女询问了诸位大臣有没有杀过人,并在此之后通过把脉,感受诸位大人的脉搏起伏。凡有气息不稳者,便是说谎之人。”
五听作为断案的手段,顾阳景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五听效果如何,得看断案者的水平。
“云玄探向来以玄术断案了得著称,在五听领域,可还是个新人。”
换言之:没有实绩,难以令人信服!
“殿下莫急,民女今日就能以五听本事声名远扬。”沈莺莺说着顿了一下,“殿下,民女以个人名义向东厂举报,兵部尚书陈耒伤害妻女,并将她们碎骨,埋在后花园之中,至今尸骨未寒。”
陈耒闻言,脸刷地黑了。
“云飞燕!你少胡言乱语!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