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景倒没想提早把自己的心意交出去,他只是叙述一些日常之事。可是说着说着,自己也知道变味了。
他的日常不就是处理政务,然后处理政务,偶尔想一下这位女玄探嘛。
把心意交出去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没把握的情况下。但话已说出口,顾阳景比起遮遮掩掩,更好奇这位女玄探的想法。
只见沈莺莺迟钝了一会儿后,眨了眨生动可人的眼睛。
“督主,你的耳坠真好看,哪里买的?”
一句看似闲聊的话语,愣是把他的爱意岔开了。
顾阳景扯了扯嘴角,“梁五还记得吗?”
沈莺莺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点印象。”
不就是那位因为嫉恨有钱人可以佩戴做工极佳的饰品,心生妒意,导致心魔缠身,犯下了不少谋害他人罪名的东街口小贩嘛。
犹记得梁五心魔给顾阳景整整下了一盒子的幻心散的毒量,一心想要毒杀这位五皇子呢。
“殿下您……重用了梁五?”沈莺莺面露讶异。
然而眼前好看的男人,不动声色,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翡翠镶金玉手镯,半晌,抛给了沈莺莺。
沈莺莺愣了一下,连忙接过了手镯。
这手镯无论是做工还是成色,都浑然天成,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大金历史上有名的佳饰。
“这个也是他做的,送你了。”
沈莺莺连忙摇头,“这么贵重怎么好意思收……”
“不咋值钱。梁五之前做的都是仿制盗版,最近才开始自己创作饰品,这玉镯虽然材质还行,但要值钱,还得等梁五的名号闻名天下,才算贵重。”
人家都说不贵重了,沈莺莺也不好意思拒绝,干脆就把手镯收进了袖子里。
顾阳景见她这番动作,心底里知道自己的心意是被这位女玄探婉拒了。不过督主他向来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情,今日被拒明日重头来过也行。他向来很有耐心。
“殿下鼓励梁五自己开始创作饰品的?”
“嗯。”顾阳景神色淡然,又夹起了一道菜放进了自己碗里,“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云玄探有时间问东问西,倒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回答本督的问题。”
顾阳景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沈莺莺看了都着急。真有一种想替他吃饭的冲动。这家伙不会有厌食症吧?
沈莺莺一边在心底里埋汰顾阳景,一边对这个缺根皇子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这人真的是看上去冷冷的,但其实又仁慈又有手段。
梁五以下犯上,他不仅不发怒不报复,反而认可梁五制作饰品工艺的水平,鼓励梁五摒弃仿制之恶习,自主创造饰品,由此间接转变了梁五的命格。未来,梁五将作为一代珠宝匠人,千古留名。
之前拍卖会也是,据说他前去药铺是为了替一位女娃求药。由此也改变了那位女娃夭折的命运。让其未来可以替兄长从军,造就一代功臣女将。
这种轻而易举便能改变他人命运的能力,连云中仙都自愧不如。不过云中仙本就不爱改变他人命运,故意改人命格者,容易遭受天谴。但顾阳景天生玄感尽失,因而不存在“故意”,因而他才能无意中改变那么多人的命运,却从不自知吧。
沈莺莺想着,看向顾阳景的眼神,不免又多了几分钦慕。种种而已,督主大人还真的非常了不起。
这样的人,缺不缺根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莺莺在心底里把顾阳景当做了郑和、蔡伦一类的人,觉得又伟大又了不起,但顾阳景看着她那眼神,不由得发毛。
虽然不明白她那神情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但总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好了吗?”顾阳景又开口问道。
沈莺莺闪了闪眼眸,“督主,这一柱香还没到啊。”
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像在撒娇。
顾阳景只好顺着她,“嗯,那就再等等吧。”
他哪有什么反驳的心思,只好一直顺着她。
两人吃完了饭,后厨的太监们过来清理东西,又进行了擦拭,整理,餐台立马又变得干干净净了。
顾阳景在人服侍下,洗了脸,漱了口,甚至都换了件常服。再到相约的正堂时,发现那位女玄探还是在发愣。
“女玄探。”
沈莺莺闻言转过身去,刚好看见顾阳景穿了件青色窄袖镶白兰袍,金玉带束腰,不由得感慨,这人长得好看穿啥都好看。
“别说一炷香了,这都一个时辰了,您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本督的问题吗?”
他虽然对她上了心,因而对她没啥脾气。但是不得不说,这种应话的态度,他真的哭笑不得啊。
这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顾阳景似笑非笑,浅浅地弯了弯眉眼。
只是淡然一个笑容,沈莺莺不由得顿了顿。
“等等,殿下,就是这么笑的。”
“嗯?”
“殿下这样浅浅的,眼睛弯起来的样子,好看。”
比之前那种皮笑肉不笑,眼角刻意下拉的模样,简直好了一万倍。
顾阳景也是怔了怔,“那种笑好看?这样笑?”
说完僵硬扯出了一个笑容。
非常刻意。像极了生硬的假人。
顾阳景还板着那副虚假笑容,沈莺莺实在看不下去。
“算了,殿下,你别笑了。”
实在太奇怪了。
顾阳景闻言,连忙干咳了两声,又将神色敛了起来。
他真是中了蛊了,才会在这里和这位女玄探讨论要怎么笑才好看。
只见顾阳景皱了皱眉头,神色冷然了许多。
“云玄探,一个时辰,你不会就打算啥也不回应本督吧。”
他问了这位女玄探,关于她观星象所看见的天现异象的时间,以前让她利用所谓的玄术,点明僵兵接下来还可能作案的地点。结果这位女玄探说她要时间考虑。
这遣散了众人,让她一个人留在这正堂思索问题,还要求京城舆图,最后啥也没呈现出来?
生气倒不会生气,只是顾阳景觉得,下次肯定不能再这么纵容她了。
顾阳景刚这么想完,只见那名女玄探一个响指,那画着京城舆图的卷轴就飞了过来。
这还是顾阳景第一次亲眼见她使用漂浮咒。心底里是有几分讶异的,但比起讶异,好像更多的是爱意。
要他怎么能不喜欢她呢。
可惜她就是太过耀眼太过绚丽了,以至于他那些皇兄皇弟们,也要惦记她。
沈莺莺不知道顾阳景心里头的想法,她只是将卷轴摊开,那京城舆图便在他们二人面前,悬空完整呈现出来。
比起原本卷轴里只是单纯的城市布局,如今舆图里还多了十多处用朱笔勾勒出来的红圈。
“这些是……”
“是僵兵埋伏,准备策反的地点。”
“依你的意思……”
“是的,正如殿下心里想的那样。外邦人在大金安插了多名细作,东厂地牢里抓着的那四只不是全部。除了僵兵外,还有通行的异邦人、甚至我大金某些看似不起眼的平民百姓,也是他们的‘傀儡’。他们在这十几处都埋了火药。”
“打算点燃火药后,里应外合攻城。”
“攻城的时间是?”
“今夜。”
*
巡城司。
年长的巡城军长低头看着皇宫里送来的昭令,不由得眉头紧锁。
一旁的兵士见状,不由得摇头。
“老大,不能听指挥啊。这陛下没回城,就凭五殿下哪里有调动巡城军的能力?您这要是派兵去查什么炸药,去封锁城池。真有外敌攻城,咱那也不一定能打赢。”
“更严重的,万一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我们就是擅离职守擅自调动兵权,等到陛下回城了那就是掉脑袋的节奏啊!”
“是啊!老大一定要三思啊!”
巡城军长沉默了一会儿道,“将军府那边得到回应了吗?中琅将军怎么说?”
巡城军长在未担任巡城军前,待过一阵子的塞北防御军,当时正是楚中琅的麾下爱将。这种时刻,自然是要问过那位亲如父兄的长辈的意见了。
“还没回,说等会亲自过来。”下属说完,面色也有几分焦灼。
他们这是调兵也是,原地等候也不是。
这五皇子吃饱了没事干嘛,怎么突然没来由地说有人要攻城?据说那位女玄探近来常住督主府,他俩天天对食。咱也不懂人家的关系,但古往今来,女子干政,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没有证据,就说要封城,说出去实在是贻笑大方!平日里搞什么玄学断案也就罢了,这护城一事,也要靠玄学排兵布阵吗?实在是荒谬!
就在众人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屋外终于响起了小兵的传话声。
“二皇子到——”
众人闻言,一下子都懵了。
这请的是楚中琅楚大将军提供意见,怎么是二皇子亲自到的巡城司?
众人心底里虽然打鼓,但还是连忙出门迎接。
“二殿下圣安。”
“臣等拜见二殿下。”
彼时,穿着一件素色常服,拄着玉杖,身子伟岸的俊朗男人,一瘸一拐朝他们走了过来。
中间有个别反应快的,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了。
“二殿下,这么点了,这么还突然赶过来。”
顾星尘一双桃花眼暗了暗,“来劝几位大人三思,莫要成为我五弟,吞灭护城军权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