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河冻尚未化开。数只雀儿欢快高鸣,掠过大地,飞过良田,催得那柳树抽出新芽。“小先生早。”
“吃了吗,来我家尝尝新鲜的脆饼。”
“蒋家小哥,我家姑娘可是活脱脱的大美人哦。”
垄间地头,无数农人笑着与穿着粗布衣衫的蒋淼打着招呼。少年春风满面,笑意浅浅。尊重,这是个多美旖旎而美好的字眼。新年已过,龙门镇如那盎然春色般,生机勃勃。如今的蒋淼,已非当年那小乞丐,废材垃圾,全然成了镇上最受欢迎的人儿。人们是健忘的,似乎已经忘却曾经对这少年做下的不公,或许不久的将来也会忘却这会对少年的和善。百姓又是容易被收买的,蒋淼归来,待会龙门镇复苏的期望。于是他便成了英雄,成了最受欢迎的人。蒋淼内心欢喜,如今衣食无忧,人人尊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耿老头直至如今也未能筹集那万两黄金,至于张富春父子,更是如入春后融化的皑皑白雪,杳然无踪迹。此时的少年全然不在乎这些,镇子不大,要那么多钱又有何用。“小先生。”
耿精忠迎面而来,满面春风。这老头如今拐棍也不拄了,整个人精神的很。“早啊,镇长。”
蒋淼颔首应对,眼中微带着善意的揶揄“这么高兴,想来是那万两黄金已经凑好了?”
耿老头脸上有些尴尬,随即如风吹云散,挂上了千年不变的谄媚与欢喜。“快了快了。”
耿精忠如今连敷衍都显得不怎么上心“有个事跟小先生说说,刚刚从龙神教会路过时,教徒大人对我说,今年的县试还在咱们龙门镇举行。”
蒋淼眉毛微微上挑,迎合耿精忠的话语,显得很是欢喜“是嘛,那得恭喜耿镇长了。”
老头搓着手,喜不自禁。“去年那场雪下得好啊,今年庄稼肯定丰收。”
老头砸吧嘴,身体上下每一寸都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待会得组织个宣传队,告诫大家做好房屋整洁,防疾防病工作。”
春季虽是播种的季节,却也是疾病横行,病患高发的季节。“镇长,路口何家媳妇感染了种怪病,全身长满了苍蝇卵般的孢子。”
一老一少说话间,有个兵士来报。自从张富春父子人间蒸发后,耿精忠重新夺回了小镇的管理权,遣散了那些个无所事事的壮丁,重新招募训练了一支百余人的小军队。这年头,还是武力比较好使啊。“嗨,年初时分,有个把病患不是正常嘛。”
耿老头满不在乎的出言训斥“赶紧给她隔离咯,喂点药啥的,没几天就好了。”
重新找回一镇之长威风的耿精忠,很是享受这种发号施令的快感。唯唯诺诺的传令兵吃了一记猛喝,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瘟疫,来的猝不及防。耿精忠并未放在心上的奇怪病状,很快在全镇散漫开来。病患全身生满水泡,高烧不退。浑身无力,四肢瘫软,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哼哼。这种传染性极强,传播速度极快的病症,却不致命,只不过让人丧失劳动力而已。若是在夏季流行这种瘟疫或许还好些,现如今真是播种的季节,若不能及时解决这场瘟疫,怕是要影响秋收,对全镇人的吃饭口粮造成影响。重获新生的龙门镇,再次弥漫在一篇惨淡的愁云中。四千余小镇居民,过半数躺在自家屋内痛苦呻吟。而这种怪病,翻遍小镇上的医书,发现全无记载,景阳县乃至武城郡的名医前来诊治,却发现素手无策。难道,这依然是龙神的诅咒?又是一日清晨,两个久违了的声影再次出现在龙门镇的大街小巷上。张富春,张诚父子。这二人衣着朴素,挑着担子,身后跟这个龙神教教徒模样打扮的白衣人。“治病救人,神丹妙药,十两银子一瓶了哦。”
张诚浑然一副江湖郎中模样,挑着担子大声叫囔“龙神教教徒亲手研制,保证药到病除了哦。”
三五个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行至路口遥遥望着那三个身影,若有所思。“此病乃龙神诅咒哦,龙神教神药显灵通了哦。”
张诚的声音极具有煽动性,而他的话语却又恰好戳中了小镇居民的内心。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手中攥着几十两碎银,叫住了行进中的张富春父子,哆哆嗦嗦的递上了手上银两,换来了三瓶拇指大小的瓶子。三口之家,尽然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瘟疫。着几十两银子是他们全部积蓄,可若不搏一把,怕是再过上几日,就要被活活饿死。病入膏肓者,甚至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妇人拧开瓶塞,往嘴里倒了口无色液体。说来奇怪,随着那药水喝入身体,妇人身上的苍蝇卵般的水泡以肉眼可识别的速度迅速消散了下去,不到一炷香时间,她痊愈了。“神药啊。”
那妇人赶紧将其余两瓶药水分别给丈夫和孩子灌下。曾经的龙门镇治安官,张富春父子在兜售神药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小镇的居民闻风而动。一日之间,数千瓶药水被哄抢一空。而这对父子面前更是队上了万余两白银。少年蒋淼,迈着不大的脚步,走到张诚父子面前。他的脸上也生出了数个水泡,看着慎人得慌。“哟,这不是龙门镇的‘小先生’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诚言语中如有金戈铿锵,毫不客气的出言讽刺“怎么?生病了,买药啊?”
少年不吭声,只是冷冷的望着眼前这对小人得志的父子两。“对不起,药已售罄。”
张诚拿起一瓶尚未开封的药水瓶当着蒋淼的面打开,倒在地上“当然,就算没买光,也绝不卖给你。”
蒋淼依旧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如出穴的毒蛇,剧毒无比。“你就等着浑身水泡破灭,生出无数虫蝇吧,痛苦而死吧。”
不知为何,望着蒋淼的眼神,张诚怒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