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眉头微挑,额头青筋跳动。张诚这话看似并无毛病,只是简单的狠话而已,落在蒋淼耳中,却砸吧出了些别的味道。到目前为止,小镇上虽是感染这种怪异的病症以逾千人,却并未有人身死。这气急败坏的张诚又是如何得知病人会全身冒出虫蝇而死呢?此中必有古怪。“张诚,休得胡言乱语。”
张富春终究是老油条,听出了些许不对劲,赶忙出言呵斥,随后拿眼睛去瞄蒋淼“来者皆是客,既然人家花钱消费了,我们就理应提供服务。”
那曾经的龙门镇治安官说起话是一套一套的,好似无比正义。少年似乎并未听出话音有何不对,脸上并无半点变化。“我只是想问下,当初你们欠我的两千两黄金,还打不打算还了?”
蒋淼语气中不善之意昭然若揭,脸上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过,看你们今日战果挺辉煌啊,这些钱应该也有个一万两三千两银子吧。”
张富春长呼了口气,随后狠狠瞪了眼张诚。后者脖子一缩,讪讪然不知作何回答。一百白银,可换一两黄金。眼前这些银子,倒也能换上个百十两黄金。“我张富春从来都不是个赖皮的人。”
肉丸子多日不见,肚子似乎显得更加肥硕了“这钱我们是一定会还的,当然,这药我们也肯定会卖给您的。”
张富春学着那日蒋淼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不过,这药恰好有贵,一百两一瓶。”
张富春眯着眼,声音不大,却满是复仇的火焰。少年啊微微一愣,尚未说话,却被那肉丸子给打断。“当然,我说的是一百两黄金,而非白银啊。”
矮胖子呵呵然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小人得志的幸灾乐祸“药,我放着了,我面前这些银子也随你拿,不过呢,二者只能选其一。”
少年强按下满腹怒气,脸皮微有些颤抖,似乎努力在克制自己满腔的愤懑。脸上那硕大的几粒水泡,瞧着好似更加粗大了。“哼。”
少年沉吟再三,颤抖着双手,拿起了那瓶不过拇指大小的药瓶“剩下的一千九百两,改日再来讨要。”
蒋淼转身,离开,背影中仿若有着无尽的悲哀与无奈。“哈哈哈——”身后,传来阵阵爽朗的笑意。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笑,又好似有着无边无际的心满意足。在这春日的暖阳下,蒋淼那孤独的背影被拉的狭长狭长。“知道嘛,连小先生都去买药了。”
“唉,我们这龙门镇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刚刚才有些起色,如今又来一场瘟疫,难道龙神的诅咒还没过去,难道我们彻底被众神抛弃了?”
“我看啊,这个蒋淼就是个丧门星,龙神诅咒就是因他而起,亏得我之前还对他感恩戴德呢。”
窃窃私语在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谣言在这个不足四千人的小镇上传的花样百出。次日,又是数千两的白银落入张富春父子的口袋中。小镇沉默了,在无言中,似乎有头怪兽在悄然成型。当蒋淼顶着那张水泡完全散去的白净脸颊苦闷地行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时,所有人的态度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再称呼他为小先生。没有人再同他打招呼。曾经的热情好似一阵风,来得快去的也快。人们,总是那么的善忘。当致命的威胁到来时,永远最先遗忘的是曾经的帮助。奇怪的瘟疫,似乎被控制住了。这座小镇好像再次恢复了些许生机,田亩间忙碌的农人继续开始耕种。只是在这好似恢复的生机背后,已不再具有曾经的那些活力。“小先生。”
耿精忠在客厅中,对着火炉烧烤,瞧见迎面走来的蒋淼,却并未起身迎接。初秋,料峭寒意依然肆虐。但绝对未到需要炉火取暖的地步。“黄金筹集好了吗?”
蒋淼语气沉闷而低落,心中仿若有万钧重担在压着。“什么黄金?”
耿精忠满面狐疑,眼神中有着消散不开的惆怅与冰冷。“算了,没事。”
蒋淼摇摇头,好似早已猜到对方的态度,转身离开,落寞而寂寥。谣言再次不胫而走,在不大的小镇中传的沸沸扬扬。“知道嘛?那个蒋淼上耿镇长家要黄金呢。”
“这明明就是敲诈,龙神诅咒本来就是因他而起,再由他消除不是天经地义嘛?”
“看样子,他是打算灰溜溜的跑路了,什么小先生,我看啊,跟以前那个小乞丐并无两样。”
“是啊,还是张富春好,虽然药贵了些,可是有用,能救命啊。”
“要不,我们还是请他回来做治安官?”
张富春父子从街道走过,相互递了个眼色,匆匆而去,往自家屋子方向走去。“看来,尊师的猜测没错。”
张富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能赢得小镇所有人的支持,到那时候……”张诚从袖口掏出当初黑袍人赐予的黑白两个瓶子,在手中把玩着“爸,你说今晚上要不要再去下药?”
张富春立起身来,端出一个脸盆,灌上水,小心翼翼地从张诚手中躲过黑色瓶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晚,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以后怎么成大事?”
张富春没好气的训斥道,可语气中却有着难以自抑的欢喜“你不知道这黑色瓶子的厉害吗?如果碰上一滴原液,我两都立马化作万千蝇虫,立死当场。”
被自己父亲一顿抢白,张诚也不气恼,只是嘿嘿的讪笑着。“上次也是,还好那个蒋淼不聪明,要不然你差点就露出了马脚。”
张富春一边出言训斥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黑色瓶子中倒出一滴墨褐色原浆来。那盆清澈无比的水,立马化作乌漆一片。“等夜黑了,你自己小心点,去把这些药给散咯。”
张富春盖上黑瓶瓶盖,依然小心谨慎地塞入怀中,如易碎的宝石“注意,千万别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