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崚山,燕山山脉的高峰之一,山中常年云雾缭绕,五座主岭巍峨耸立,自西北向东南相互交错的依次排列,犹如五条巨龙一般,因此这五条山脊被当地人称作青龙岭、黑龙岭、白龙岭、黄龙岭、赤龙岭。浮崚山的五座岭上各有一个泉眼,在山下汇聚成一潭湖水,五潭湖水形成又在山下形成一条大河名叫“五龙河”,河水水流湍急,汹涌澎湃,沿着大山的走势向东南奔流而去。五龙河河水奔腾而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颇有些浪涛风巅自天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几十米的河面上从远处飘来两个黑点,打着旋儿,顺着河水漂流而下,上面裹满了水草,枯枝败叶,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好似两个巨大的蚕茧一般。山脚下,河水流势减缓,河道正有一处急转之地,河岸怪石嶙峋,树木杂草丛生。两个从上漂流而下的两个“东西”顺着河道转向的水势飘向河岸,身上的枯枝败叶与河岸上的树根杂草缠绕,又被几块怪石阻拦,飘飘荡荡的留在了岸边。过了不知多久,日渐西沉,夕阳的余光洒在河岸上,怪石、树叶也闪闪发亮。这时,巨石挡下的两个黑乎乎的“东西”中,竟然有一个有了些动静,飘在河水中挣扎着,虫子般蠕动着慢慢向岸边游了过去。随着水越来越浅,那“东西”动的越快,突然从乱糟糟的枯枝败叶中伸出两只惨白的大手,抓住一条树根,几下便爬到岸上,躺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歇不多时,两只大手用力的撕扯着身上缠绕的乱糟糟的东西,随着缠绕的东西慢慢扯下,漏出一个面容浮肿,双眼通红,面色惨白,嘴唇发紫的人来,他浑身打着哆嗦,也不知在河水中泡了多久,凄惨无比。那人吐出几口脏水,呼吸也渐渐平稳,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几次摔倒在地,原来他右腿已然骨折,左腿虽然完好也受伤不轻。那人艰难的爬着身子,终于寻到一根手腕粗细的枯枝,扶着枯枝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将腰间绳子缠在手中的树枝上,将水中另一个“东西”向河边拉去……“啊!.....”那人一声痛苦的嘶吼,终于将那“东西”拽上了河岸。急忙扔掉手中的树枝,爬了过去,疯狂的撕扯着那“东西”身上缠绕的水草,不几下,便撕扯干净,漏出一个人来,与他刚刚上岸时的惨状一般无二。那人见状急忙爬到他胸口听了听,见还有微弱的心跳,顿觉大喜,按压着他的胸口,口中不停的叫着,“铁头哥,醒醒!铁头哥醒醒……”不错,这二人正是从山上摔落的郑德军和铁头二人。原来,当时哑炮眼突然爆炸,再加上他们刚刚布置好的新炮眼,威力巨大,把二人的震出很远,安全绳顿时拉的笔直,好巧不巧的几块碎石屑飞过将安全绳割断,二人顿时坠入深渊。铁头一个常人,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波当时就把他震死过去。郑德军修为在身,内功深厚,体内内力自行运转,抵御外力攻击,饶是如此,郑德军也震得口鼻流血,受了内伤。二人急速向悬崖下落去,铁头早已震死过去,也省的害怕。郑德军虽受了内伤,神志却是清醒无比,顿觉耳边呼呼的风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求生的本能下双手乱抓乱挠,期盼哪怕能抓到一草一木,以挡坠落之势。也是郑德军命不该绝,胡乱抓弄之下,竟真的抓到一根东西,悬崖峭壁之上竟然突兀出一株柏树,斜楞楞的从悬崖向外探出,正巧被乱抓乱挠的郑德军抓住一根枯枝。郑德军只觉手中抓住一物,还未来得及细看,只觉腰间一紧,一股大力向下拉扯,“嘎巴”一声枯枝断裂,又往下坠去。原来是二人身上的安全绳,在爆炸之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缠绕在一起。刚才二人同时向下坠落之时,绳子松软,待到郑德军抓到枯枝,身体停止下落时,铁头仍往下掉落着,区区枯枝又怎么抵得过巨大的下坠之力,瞬间将郑德军也拉扯下去。郑德军又是一阵大乱,急坠之下,奋力睁开双眼。恍惚间,见下面青悠悠一片,又觉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心想,如果下面是一汪潭水,我与铁头哥还有活命的概率。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博一个活命的机会。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已看到一潭湖水在下,郑德军猛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急速运转,大喝一声,双手用力一拉腰间绳子,一股大力传去,系在铁头腰间的绳子,将他平行下落的身体拉成一个倒立的“U”字形。如果铁头平行落水,这么高的距离,必会拍死在水面。看他头脚同时落入水中,自己再要调整落水姿势,已经来不及,只得左腿搭在右腿之上,身体向上用力挺起,想把自己折成一个“U”型,屁股先入水。可仓促之间已然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也落入水中,郑德军只觉全身麻痹,仿佛自己全身被电击一般,随后便传来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全身皮开肉绽,五脏六腑犹如火烧,“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顿时让他昏迷过去。待到他缓醒过来,已经身上缠满了水草,枯枝败叶,被巨石挡在大河的岸边了。郑德军在铁头身上一顿怕打,吐出几口污水之后,铁头也渐渐有了微弱的呼吸。郑德军也终于放松下来,一口气吐出来,躺在地上昏睡过去。睡了不知多久,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漫天星辰的夜空,煞是好看,郑德军却无心欣赏,他检查了一下躺在身边的铁头,见还在昏迷中。运转内功调息了几个大周天,发现自己内伤严重,五脏六腑几乎破裂,若不是自己内功深厚,五脏六腑早已碎如残渣,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痊愈。于是扶着树枝慢慢站起身来,捡了些枯草枯枝回来。寻得两块石头,双手用力敲击,火花四溅到枯草之上,花了好大力气终于将枯草点燃。郑德军将火势引大,把铁头挪到离火堆更近的地方,做了个简易的架子,脱掉自己和铁头的衣服挂在火堆旁烘干。肚子咕噜噜的直叫,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无奈此时自己腿脚有伤,铁头又昏迷不醒,只能暂时忍耐了。一瘸一拐的来到河边,喝了个水饱,又捧了几次水喂给铁头,又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光大亮。郑德军看了看铁头,也不知他哪里受了伤,竟然现在还昏迷不醒。试着用内力替他疗伤,运功行至一半,顿感五脏欲裂六腑火烧一般,任脉中玉堂、巨阙、气海三处大穴,真气不畅,真气在经脉中左冲右突,竟有经脉逆转之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急忙撤功,调息了起来。片刻工夫,运转内力调整内息,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压制下去,吐出一口污浊之气。“看来要想给铁头哥疗伤,还得要把自己的内伤治愈啊!”
郑德军有些郁闷的自言自语道。“啪啪啪”郑德军捡起几颗石子,屈指弹出,打下几只飞鸟,“先填饱肚子再说!”
几只烤飞鸟下肚,暂时没有了饥饿感。郑德军第一次受了内伤,也不知如何调养内伤。此时身边又无人请教,自己冥思苦想也不得其法。走到铁头身边,双手抵住他胸口,把真气一丝一丝的渡进他经脉之中,半个小时后,铁头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比以往平稳了些,郑德军此时五脏欲裂,几处穴位酸痛,急忙收了真气。走到一旁的巨石下,继续想怎样调养自己内伤的方法。“哎...要是师父和师伯他老人家在就好了……”想到这里,眼前竟出现了自己和师父陈花子、释念和尚以往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美好在脑海里样子渐渐浮现出来,家人、师徒、同学、朋友,以往点点滴滴的美好都一一涌现在了心头.......1995年7月19日,农历,六月二十日。宜:搬家、装修、入宅、安床、祈福。那是郑德军一家从农村搬进县城的日子,那年郑德军10岁。而这一天郑德军也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刚刚搬进县城的第一天,郑德军就跑到了传说中的游戏厅。当郑德军从游戏厅里意犹未尽的出来,眼神里透着无奈、空虚还有一丝不舍,像极了多年后他从洗浴中心走出来的样子,只是嘴上少了一颗烟……。郑德军在回家的路上慢慢走着,总结着没有坚持到8点50再回家的失败:1.我紧张了。2.第一次技术太差,刚进去就结束了,时间太短。3.1块钱的游戏币不够,连汽水和大大泡泡糖的钱扔进去也没够,需要更多的游戏币来练习技术。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闷热的夏天,街道边的大树底下坐着三三两两乘凉的人,从国家大事到谁家的破烂事儿,知了在树上吱哇乱叫,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从远处传来的蛤蟆声,路上不多的路灯闪耀着微弱的光……离家不远的党校大门口,一个头发花白但梳着大背头,穿着凉皮鞋的老头儿,对面坐着一位白背心,黑裤衩,绿拖鞋,扇着蒲扇的谢顶老头儿,举着一枚象棋犹豫不定,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在微风的吹动下,像一只小手对着郑德军打招呼“你过来啊!”
郑德军是喜欢下象棋的,而且下的不错,当然只是相对于小孩子或者比他再大一点的普通孩子。他以前的语文老师喜欢下象棋,更喜欢郑德军。郑德军的字写得很好,横平竖直,从一入学就得到了语文老师那个有点执拗还有点才气的老人喜欢。搬家前,老人还送给郑德军一支“英雄”牌钢笔,一本1952年出版的《三国演义》,一副小棋盘,叮嘱他,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建设家乡。郑德军听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心想,“游戏机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时间还早,郑德军心里想着,向着下棋的两个人走了过去,棋盘中已经进入到了残棋阶段,谢顶老头只剩下单马单炮,双士保着老帅,一个边兵孤零零的站着,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梳背头的老头儿这边防守的很严密,士象全,而且中卒已然过河,边卒也在跃跃欲试,一颗车稳稳的站住了中线,只要中卒拱过去,黑棋必胜。郑德军站在边上默默的看着,背头老头儿斜了一眼他,点了一颗烟,“老常,重新摆一盘吧,有车杀无车,你士象都不全了,别让小孩儿笑话你,哈哈哈……”郑德军看着这个背头老头,心里琢磨:“抽3块5的白石林,裤腰带快系到胳肢窝了,这老头儿肯定是个领导。”
老常拿着那颗马认真的看着棋盘,“张书记,将军!”
“上将。”
“莫得下喽,老常输了噻。”
随着这句郑德军从没听过的口音和一股酸臭味袭来,郑德军抬头一看,一个乞丐站在张书记身后。“你来啦”张书记盯着老常没有回头,给身后的乞丐散了一支烟。郑德军愣愣的看着这个乞丐,满身的衣服烂成一柳柳的,最好的地方是有补丁的地方,左脚趿拉一只绿色的破解放鞋,右脚趿拉一只白色的破旅游鞋,虽然很破但是很干净。满脸的花白胡子,看不出具体年纪,脸上很干净。头发很长且卷卷的粘在一起披在到肩上,像打了定型的摩丝一样,显然酸臭味是头发散发出来的。很多年以后郑德军总在星巴克能想起他。“你来下吧,我不是张书记的对手。”
老常站起身来说道。“老规矩。”
张书记拿出2块钱压在半包白石林下面。“你先。”
乞丐也不多说话,拿过黑旗慢慢摆着。“起炮在中宫,观棋气象雄。”
张书记起手当头炮。“马行二步鸿沟渡,将守三宫细柳营。”
乞丐跳马。……随着二人棋路的推进,郑德军迷茫了,首先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文化的人,每走一步棋便是一两句诗。再就是开局的棋郑德军是看的懂的,后边的每一步棋郑德军要到他们走了几步棋以后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跳马或者拱卒,每一步棋都是布局到了几步甚至十几步棋以后,考虑的深远之极。“驴日的,越有文化越阴险。”
郑德军想起了母亲刘爱琴的一句话。张书记的棋越下越慢,每走一步棋都要想上一会儿,可走完每一步乞丐都能迅速作出回应,随意的拱一下或者挪一下车便让张书记想上好一会儿,明明双方都没有损失几个子,但是张书记好似没有棋可走了。郑德军明白乞丐的棋艺水平高出张书记很多,用他爹郑祖光的话说,“小母牛撅屁股——挺牛逼。”
又走了两步棋,张书记推盘认输道:“千古杀伐小战场,成败皆成空。花子我又输了,哈哈哈……”摸了摸旁边郑德军的头转身走了。乞丐抓起桌上的多半包白石林和两块钱,给老常散了一支烟,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吐出一条白线似的烟,“巴适的很…”老常叼着烟收拾着棋,“花子,把马扎给我,回家了。”
转头瞪着郑德军说了一句“你谁家的啊,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没爹妈管吗?”
“管得着吗,秃驴。”
郑德军嘴贱的回了一句。“谁家的死孩子,老子打死你个狗日的。”
老常笑着骂了一句,举起马扎作势要打,郑德军掉头就跑。跑了两步见没有追过来,也就不再跑了,刚走没几步路灯灭了,当时的路灯不是整夜都亮的,10点定时熄灯。突然的黑让郑德军有些慌乱,好一阵才适应过来,疾步的向家走着,总感觉有人在后边有人跟着他。郑德军紧跑几步,猛然回头,见乞丐在身后不急不慢的走着。“你跟我干狗比啊?”
“龟儿子,老子要回家噻。”
郑德军怕他是偷孩子的叫花子,也怕楼下的大门上锁,跑的更快。那时楼房不像后来开发的小区,只是一排楼房分几个单元楼,楼前垒一排院墙,旁边开一个大门。跑到大门口,两扇铁锈斑斑的大门已然锁了起来,郑德军几下爬了上去,坐在大门上看了看,一下跳了下去,拍了拍手,站在离大门两米左右的地方,看着大门外,不一会儿听着乞丐烟溜溜达达的走了过来,乞丐刚闪出身影。“花子,你是不是偷小孩的啊?”
郑德军突然喊了一声。“哈批……”乞丐叼着烟斜了郑德军一眼,迈步正要走时郑德军又问了一句,“你会念诗会下棋为什么当花子啊?”
郑德军对于乞丐是好奇的,从他下棋时和张书记的对话看来,这个乞丐不卑不亢的态度,谈吐不俗,棋艺高超,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不应该是乞丐的,父亲郑祖光教育郑德军的话在脑子里不停出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知识改变命运”……这时的郑德军不禁在为自己和姐姐郑好的未来担心……“老子安逸的很,你个瓜娃子晓得啥吆。”
“你说的嘛呀,爷们儿,我听不懂啊,草。”
叫花子一嘴奇怪的口音让郑德军更加好奇了,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四川那边的口音。同时也有点对大门外的乞丐放心了。“瓜娃子回家去,老子走咯。”
说完乞丐趿拉着鞋向远处走去。郑德军紧走两步对着大门的栏杆喊了一嗓子“明儿个还去下棋吗?”
“老子不去咯,2块钱够花了噻。”
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瓜娃儿想学下棋儿去啷个大桥底下找老子,两个馒头教你一次!”
乞丐指着身后方向喊了一句,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