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季绾绾在手机的掩护下,顺着数学老师的讲课声解完了整道题，在草稿本上写下了四种不同的解题思路。
她舒了口气，抬起头,去看黑板上老师写的拓展题。
季绾绾平时很少在课堂上做题演算,一是怕被发现，二是觉得麻烦。
可是如今奥赛即将开始,金奖名额也从原来的五人变成了两人，竞争激烈,加上日期迫在眉睫，她不得不尽可能地利用的时间来学习。
比如白天的数学课堂,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活跃思维的环境。
季绾绾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
她怔了怔,转过头。
周恪手肘搁在桌面上,支着侧脸,正定定地看着她。
季绾绾惊了一下。
刚才题目看的太认真，她居然忽略了周恪的存在。
季绾绾不确定周恪有没有看到草稿纸，把手机往课桌里一塞。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问：“你干嘛？”
“看看自己的女朋友，”周恪懒洋洋道,“不行么。”
季绾绾舒了口气。
应该是没看到。
“看我干什么,看黑板,”脑海里响起冉桃的那句“你考北大,他考北大青鸟”，季绾绾有些头疼,“我脸上又没有题目。”
周恪微微扬起眉：“看黑板干什么,我又不听课。”
“怎么能不听课呢,”季绾绾急了，连忙说，“男朋友，说好的一起考本科呢？”
相比季绾绾丰富的情绪，周恪显得十分镇定。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虽然我们现在这个成绩已经上了本科，但凡事都有例外，万一上次月考只是我们运气好呢。”
季绾绾一说就刹不住车，压低了声音谆谆教导：“所以还是要戒骄戒躁，该听课听课，该学习学习——你不知道现在大学有多难考。”
周恪：“……”
大学确实难考。
但这句话不应该从一个750总分能考733的人嘴里说出来。
周恪真心觉得季绾绾演技挺好的，否则也不能有模有样地瞒了他好几个月。
有望冲击明年奥斯卡。
季绾绾说了一大堆，觉得口渴，拧开盖子喝了口水，总结道：“所以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才有未来，听到没有？”
周恪“哦”了声，顿了顿，忽然说：“你最近牌技见长啊。”
季绾绾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周恪指着她的手机，说：“十分钟过去了，欢乐豆还没输完。”
季绾绾：“？”
季绾绾：“……”
她不是牌技见长。
而是刚才压根儿就没玩。
季绾绾有些心虚，将头发别到耳后，慢吞吞道：“玩得多了，熟能生巧嘛。”
周恪看了她一眼：“你比赛准备好了？”
听到比赛，季绾绾的第一反应就是奥赛。
她惊了一下，心想周恪怎么可能知道，下意识反驳：“什么比赛？没有的事。”
话一出口，季绾绾就有些后悔。
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周恪又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很容易就被他看出点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难办了。
她再一次想到了昨天和冉桃的对话——
“如果周恪发现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季绾绾在心里默默道。
放弃抵抗，让自己比较体面地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周恪的反应却比季绾绾想象中要淡定，他垂下眼，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他看着她：“你忘了？明明之前和我说过。”
季绾绾：“？”
大脑飞速运转，回忆两人之前的对话，季绾绾忽然想到什么，有些迟疑，又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说的是……小区斗地主大赛？”
周恪没什么表情：“记起来了？”他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很轻地笑了一声，“小迷糊。”
季绾绾：“……”
即使已经在一起了，季绾绾有时候也很难抵挡周恪的美色攻击。
比如现在，她的思绪被少年的笑容打乱，大脑一片空白。
她“啊”了一声，迷迷糊糊道：“原来是这个比赛啊——”
“嗯，”周恪笑了一声，“要不然呢？”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一定要说察觉到过什么异样，那就是奥赛报名的那一次。
周恪当时就觉得奇怪，季绾绾好端端的一个小姑娘，看着脑子也挺好使，怎么会参加这种显然与年龄不相符的比赛——
原来它只是一个幌子。
数学老师讲完一题，回过头，余光不经意往最后一排瞟了一眼。
他放下课本，咳嗽了一声，拍了拍桌：“周恪，你怎么回事？！”
“不听课也就算了，啊，还上课欺负女同学，”老师一摔粉笔，愤怒道，“你看看人家季绾绾，脸都被你掐红了。”
众人：“？”
众人：“……”
高二十班的同学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谁叫班里就只有这样一对情侣呢。
还是两位大佬。
——大佬谈恋爱，和寻常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季绾绾也反应过来，迅速拍开他的手，脸颊微微发烫。
她小声道：“能不能认真学习。”
周恪唇角翘了翘，懒声道：“比起认真学习，我在意你的比赛。”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绾绾隐约听到他加重了“比赛”二字。
周恪收回手，在课桌下勾住她的小拇指。
“比赛加油，小朋友，”他侧过脸，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
下课铃响，数学老师收起教案，将三角板夹在腋下，没有立刻去隔壁班上课。
他挥了挥手，示意班里的同学把教室的门窗都关上。
课间的嬉闹声瞬间被隔离在外，教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老师说话。
就连季绾绾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将手机塞回桌肚，慢慢坐直了身子。
“老师这是怎么了，”她凑近周恪，压低了声音，“看上去怪正经的。”
周恪沉吟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数学老师沿着讲台来回走了几圈，低下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段时间，你们高二十班要懂事一点，不要成天到晚惹是生非，给你们的班主任添麻烦，听到没有？”
台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旧乖乖回答：“听到了。”
“你们高老师，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几个月来一直病着，还坚持给你们上课，”数学老师说，“今天终于撑不住了，去医院检查，所以我才和他换了课。”
话音刚落，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卧槽，老高怎么了？”
“难怪上礼拜老高讲课声音都是哑的，原来是生病了。”
“我们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啊。”
“老高是最近太辛苦了吧……”
“是啊，咱们班还是挺闹腾的。”
……
在高二十班的全体同学心里，高国锦是学校里最亲近的存在，他不仅传授他们知识，还教会了他们许多生活中才会碰到的道理——在同学遇到困难时，高国锦也是第一个上前疏导谈心，班里的孩子受了欺负，他比谁都着急。
就连季绾绾和周恪这种在外人眼里无可救药的孩子，在高国锦眼中也是两颗蒙了尘的明珠，对他们抱有无限的期望。
林镜最先从惊讶中回过神，举起手：“老师，您知道高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吗？”
“在医院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已经打上点滴了，打完点滴回家休息，”数学老师说，“所以今天你们下午的语文换成自习，班长一会儿把课程表改一下。”
这一次，没有人因为意外收获一节没有老师管教的自习课起立欢呼。
大家都在担心高国锦的病情。
数学老师一走，林镜就转过身，和他们商量：“我们要不要偷偷跑出去看老高啊？”
于扬也凑过来：“是啊，老高平时这么辛苦，我们作为学生，应该去探望的呀。”
“可是咱们怎么出去啊？”季绾绾趴在桌上。
“翻墙啊，”于扬立马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旁边没有监控，保准翻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转过头，征询周恪的意见：“你觉得呢，恪哥？”
翻墙对周恪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点点头，没有异议：“行。”
五个人里除了周恪和于扬，剩下三个人都没有翻过墙。
高远是体育课代表，弹跳力和四肢协调度都不错，当即也答应了下来：“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吧，”林镜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短腿，咬了咬牙，“算了，我努力一下，还是能翻过去的。”
于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安啦镜仔，咱们学校的围墙不是很高，你顶多会被栏杆勾住裤子，其它没什么的。”
林镜哭丧着脸：“勾着裤子？那我岂不是没裤子穿了？”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拘于这种小节，”于扬大手一挥，“为了老高，你就牺牲一下吧。”
林镜：“……”
五个人里解决了四个，剩下还剩一个季绾绾。
季绾绾顶着众人的目光，侧过脸，一脸期待地看向周恪：“男朋友，你一定可以背着我翻出去的，对吗？”
周恪也转过头，和她对上视线。
“学校的栏杆太老了，承受不住两个人的体重，”他微微一笑，“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摔死的话，可以试试。”
季绾绾：“……”
季绾绾有点恐高，不太敢翻墙，所以才让周恪背她。
结果被他这么一说，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恪说：“我可以在下面抱着你，翻过去很容易。”
季绾绾抿了抿唇，担忧道：“万一我摔下去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他们三个人吗，”周恪微微抬起下巴，“让他们在底下趴着，你要是摔了，他们就是你的人肉垫子。”
于扬：“……”
林镜：“……”
高远：“……”
季绾绾对此十分满意，放下心来：“好，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聊了一上午，最后决定周三晚自修翻墙出去看高国锦，甚至还列了张清单，上边写满了探望时带去的礼物和水果。
林镜检查了一遍清单：“我就说感觉少了什么——花，咱们忘记买花了。”
“哦哦，对，”于扬拔开笔帽，在上边添了一条，“买什么花？”
林镜想也不想：“还能是什么花，玫瑰呗。”
于扬：“？”他扬起眉，“玫瑰，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认真的吗？！”
林镜一脸懵逼：“送人不都是送玫瑰花吗？”
高远插嘴道：“送花是要分人的，老师一般都送康乃馨和百合，女朋友才送玫瑰花。”
林镜：“……”
于扬忍不住感叹：“镜仔，难怪你找不到对象？”
“嘿，臭小子，你以为自己很牛逼吗，”林镜立马反驳，“懂这么多，不是照样和我一样是条单身狗？”
于扬：“……”
……
季绾绾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互相伤害，看了一会儿，放在桌肚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收回目光，拿出手机——
【季绾绾同学你好，我们是奥林匹克数学比赛的组委会，大赛将近，在这里温馨提示你，充分准备……】
季绾绾下意识往墙角靠了靠，将手机背对着周恪。
却发现周恪压根儿不在看她，他也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倚着桌子，两条凳腿翘起，盯着屏幕看的仔细。
季绾绾松了口气，继续看短信。
内容很简单，通俗一点说就是比赛要到了，没准备的赶紧准备，别等到时候在场子上丢人现眼。
短信的最后还附上了一份考试准则，季绾绾扫了一眼，还是从前的那一套，考试不准作弊，不能迟到之类的。
她的目光往下，落在了最后一条上。
【着装要求：为加强比赛德育工作，促进精神文明建设，进一步落实《中学生日常行为准则》，培养学生良好的着装习惯，树立良好的中学生形象，组委会特此决定：参赛选手必须着装规范、整洁……不得烫发染发，违反中学生形象。】
季绾绾愣了下，抓起一旁的镜子，看了眼自己一脑袋的金发。
“……”
这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