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觉得许明意如今待天目愈发溺爱了? 分明先前刚见到天目时,还隐隐透露出一种嫌弃感来着。 这鸟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少年鄙夷之余,又难以遏制内心想要请教一二的冲动。 但身为主人的自尊心使然,让他只是正色说道:“天目如今似乎尤其喜欢像人一般坐着,这等习惯总归太过失礼了些。”
以往没遇到许明意之前,它可历来都是乖乖呆在他脚边的,怎么如今竟就与他平起平坐了? 还是说,当鸟已经满足不了它了,它想当人? 天目瞪着眼睛看着少年,歪了歪脑袋——有事吗?为什么突然针对它? “无妨,反正也没外人在。”
许明意笑着道:“它在我家中也一贯如此,我祖父也已经默许了,如今哪天吃饭时桌上没有天目,大家都要问上一句呢。”
吴恙:“……?”
许老将军那脾气,竟然也容许这鸟上桌吃饭? 需得知道,他至今都还未曾有机会登门去许家吃过哪怕一顿饭——先前被许老将军救回去那几日不算,毕竟饮食都是送到他所在的客房中。 可这鸟却有如此待遇? 在嫉妒心的促使下,少年突然有些怀念昔日想将大鸟烤了吃的那个镇国公府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话——”不想面对残酷事实的少年说回了正事。 “你说夏曦啊……”许明意点了头,道:“我也觉得十之八九是她。”
毕竟这事儿干的,个人风格还是很强烈的。 这般蠢,又这般坏的,手里还有点儿银子和路子的,且同时又如此憎恶她的人——她一时倒想不出第二个来。 见她语气随意的过分,似乎并不怎么将此事放在眼中,吴恙微微皱眉提醒道:“虽说此事谋划的并不高明,然事关你的安危,无大小之分,皆须多加上心,此番必然不能轻易放过此人。”
见他一幅操心的模样,许明意心底暖洋洋的,看似十分受教地点了头:“这话十分在理。”
但她也并非就是不上心的,她祖父昨日已经吩咐了人暗中开始去查了与占云娇近日有过频繁接触之人。 从前她是懒得理会夏曦,自认与她之间只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关系,但若此番叫她查明了对方同此事有关,那她也绝不可能再留给对方再次发疯的机会。 这种苍蝇,抓到了机会,就该一下子拍死了了事——在她这里,这个答案是没有疑问的。 “我已经命人去找证据了。”
吴恙看着她,道:“今早有人来回话,说是发现衙门里的人也在暗查此事,想来是纪大人的吩咐。”
听得此言,许明意不免有些意外。 她祖父在查。 吴恙在查。 官府也在查。 不得不说,夏曦的运气还真是好极了——这样的好运气,不坐牢当真很难收场。 “实则我对此事并非是不上心。”
看着面前的少年,许明意有了谈心的心思:“只是就此事而言,我更在意的是另一点。”
吴恙看向她,以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占云竹——”许明意正色道:“我一直觉得他还活着。”
这几乎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不——甚至更像是某种感应。 “当初那个投河之人?”
许明意点头:“是他。”
她透过开着的雕花窗看向远方高矮错落的房屋高阁,道:“且说不定,他就一直藏身在京城之中。”
吴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片刻后,问道:“此人究竟做过什么?”
他从很早便知道,她不希望这个人活着。 却不知因何。 且眼下他隐隐察觉到,此人的存在,于她而言,仿佛更像是某种难解的心结,而这其中必有缘故。 “他此前曾为夏家所用,与其父占潜暗中谋划窃取我家中密事,可谓居心叵测。至于当初公堂之上出面作证指认夏晗,也不过是做戏给天下人看罢了,实则在夏晗那件案子中,他也并不干净。”
许明意语气微凉地道:“这是一个称得上高明的伪君子,此前无论是我家中祖父,还是认真教导他多年的二叔,皆受其蒙蔽多年。”
吴恙皱起了眉。 由此说来,此人确有几分心机手段。 但是,为夏家所用,窥探镇国公府密事? “当真只是为夏家所用吗?”
许明意微微摇头:“自然不是。”
夏廷贞不过也是听命行事罢了——哪怕这其中有他挑拨所谓帝心的可能,但这颗帝心,早就自顾烂透了,旁人挑不挑拨,结果都不会相差太多。 而烂了的心,是治不好的,只有剜出来扔掉这一个法子可用。 吴恙抿直了薄唇。 起先他只知这位皇帝不甚英明,虚荣虚伪且多疑。 可现在他才知,原来对方早已将手伸到了许家头上——如此迫不及待明目张胆,是觉得自己这把龙椅坐得太过安稳了吗? “不必过分担心——” 少年声音温和却笃定,虽没有对日后允诺什么,但对上那双眼睛,许明意便觉得心中更为安定了些。 重活这一世,哪怕心中装着沉甸甸的过往和对未来的恐惧,但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孤单的。 她有一群爱她护她的家人。 但与他走近了之后,她还是觉得更安稳了,心底又多了一份有力的支撑。 这或许同他身后的吴家有关,但更多的,只是因为他这个人。 无论日后如何,彼此立场是否会有相背离之日,至少此时,她是全然信任着他的——人生能有此奇妙且美好际遇,她无疑是幸运的。 当然啦,他的运气也很好就是了。 同他说罢这些,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了许多。 这时,楼下有一名卖花的小姑娘经过。 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纤细,衣裙素旧却干净,半挽起的发髻拿两条蓝布巾绑着,同她两只手中提着的竹篮中的各色新鲜花朵一般清新可爱。 瞧着这赏心悦目的一幕,许明意莫名就觉得心境愈发平复平静了。 吴恙跟着看了一眼。 不多时,卖花的小姑娘便被小五拦了下来。 “……” 连花带篮子都被买走了的小姑娘握着手里的金子久久无法回神。 还没来得及开张怎么就结束了呢?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快乐吗? 同一刻,坐在纪婉悠房中的周婼,同卖花小姑娘的心情正是天差地别。 “纪姐姐……”周婼面上的笑意强撑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