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和先去洗澡,换身衣服。秦氏很有兴致的带老石头看了金丝虎,院子里的鸟,还有可爱的小宁川。她看着宁川的时候,神情温柔恬静。但转了一圈下来,老石头心里的疑惑泛了起来。目之所见,皆为裴府。他本不打算多问,但秦氏却主动说起了亡夫的事。秦氏轻轻的拍打着宁川,幸福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实不相瞒,孩子父亲早些年便不在了,如今我已经做了外婆,他若在天有灵,应该也会替我感到欣慰。”
独自拉扯孩子的女人都是辛辛苦苦过来的。其中心酸,外人又岂能感受到万分之一?老石头自是知晓她是寡妇的事,但从前并未有多少好奇,只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他便安慰道:“有秦夫人这样好的妻子,苏兄即便在九泉之下也必然欣慰。”
苏兄?老石头忽然若有所思的看着秦氏,眼神带着隐晦的探究。化名石头的冯旭阳看着宁川,眉宇之间隐隐浮现戾气。当年他与苏兄一同进了徐家,他为了徐家财务,两人也说好了如何分赃,却不料最后他拿走了大部分东西,那时苏兄却执意要带走从死人堆里扒拉出的婴孩。那时他年轻气盛,虽然不赞同,却有一股子野心。硬是以苏兄抱走孩子不安全为由,分走了大多数的财物。不久后苏兄带着孩子回家,他拿着财物挥霍,试图将珠宝字画变为实打实的黄金白银,却不料那些财物上有印记。他以为徐家死光了,没想到还有人一直盯着徐家的所有相关的东西。几次险死环生后,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丢弃了大部分赃物躲避灾祸,可那些人多少年了都不放过他。那些人一直都很嚣张,可这两年却忽然低调了很多。他此次出来便是想要找到当年的孩子,弥补当年的错误。只是出来不久,苏兄没找到,倒是遇上了多年没见的妹妹。宁川断断续续的哭闹起来。婴儿的声音和记忆里重合,冯旭阳不知道苏清和与苏兄是什么关系,但当年苏兄的确说过,家中有妻有女。他像是随意问道:“不知苏兄是何年之人,又是何名姓?我从前有一位兄弟也姓苏,算来也有十几年没有联系了。”
秦氏没有察觉到他的欲盖弥彰。听他这样问,便也不怎么在意的告诉了他。虽然姓苏的人有许多,但年岁相仿,名字也一样,这便不可能是巧合了。没想到当年早早退出的苏兄竟也没能逃得过……冯旭阳目光闪了闪,“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今年清明我也为他烧些纸钱,叫他在地下也过上好日子。”
秦氏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光,轻声的哄着宁川。过了一会儿,因为想起往事而哽咽的嗓子恢复了些许。“那我先替他谢过了。”
苏清和与裴奕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秦氏眼角微红的模样。她瞧了眼旁边的冯旭阳,“没想到你这种寡言的性子也会闲聊,刚说的什么,能否叫我也听听?”
“你这孩子!”
秦氏又笑了出来,“我又想起了往事,一时没忍住絮絮叨叨了许多。也亏得人家性子好,还安慰我呢。”
苏清和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她又没有怀疑是老石头将娘弄哭的,只是好奇而已。宁川好几日没能在娘亲怀里,猛然回到熟悉的怀抱,立马就停止了哭闹。小脑袋在怀里一拱一拱的,扒拉着胸口的衣服。“啊啊!”
他已经有七个多月大了,那双小手看着没有多大却极有力气,苏清和吃痛,只能安抚性的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抱着孩子去了隔壁没人的屋子喂奶。秦氏站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石头今日就留下来吃饭吧,我去厨房看看。”
“不用你麻烦了,今日就去如意楼吃饭吧,正好也能顺便感谢一下如意楼的掌柜。”
裴奕寒已经定好了饭菜,此时过去正正好。“你瞧我,竟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要不是他提醒,秦氏还真要将如意楼掌柜之前提醒的事儿给抛之脑后了。只是这还有个人呢。他们一家人去如意楼吃饭,带上石头自然是可以的,就怕他融入不进去,一个人不说话显得尴尬。若是再往前推半个时辰,冯旭阳说什么也不会跟着一起去。没那个凑热闹的爱好。只是眼下他想从秦氏这里得知更多的消息,甚至打听出当年那个婴儿的下落。因此,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择回到店里去了。正好苏清和给孩子喂完奶,抱着孩子又出来了。冯旭阳脑子里已经想好了措词,只是略微思索便开口说:“若非苏姑娘赏识,如今我还不知在哪个乞丐窝里混吃等死,既然是苏姑娘需要身边有人帮助,我自然不可推辞。”
“刚才并非是犹豫,而是觉得自己这卑贱之身跟在姑娘身边,恐怕旁人说些闲言碎语,望姑娘见谅。”
跟秦氏不同,苏清和立刻察觉到他的健谈。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句句都十分客气,这和他从前的形象可不太一样。在店里的时候,冯宝茹对他多有照看,但也没见他会这样客气的说出一堆话来。也不知他从前是什么样的人。观其样貌谈吐,必然不是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不知为何竟沦落到与乞丐混为一谈。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在店里着实是帮了不少的忙。苏清和对他仍是信任居多。“客气了。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别人言语?”
“若你愿意来我身边帮忙,便是解决了我心里的一桩问题,该是我感谢你才对。”
她一向是别人敬自己一分,自己还他人十分。因此也很客气。一时间气氛其乐融融。眼下医馆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名气打了出去,只等那些医馆一个个兑现诺言,今后便能一帆风顺。在去如意楼的路上,裴奕寒再次提起了他对石头的怀疑。“此人前后态度大变,不知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