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除开临近期末逐渐繁忙起来的学业,其他的一切照常运行。“李河,你帮我个忙呗。”
周萍萍小声说着。“不帮。”
我一口回绝。“报酬十块。”
周萍萍补充道。我控制不住嘴角的肌肉,“那多不好意思啊,十五。”
周萍萍不情愿的撅起嘴,从文具袋里拿了十五块钱出来递给了我,随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个一个信封,“你帮我把这个给杨捷生就行。”
我将钱揣进兜里,把信丢进了抽屉里,“中午我再给他。”
“行!”
周萍萍扬声道。而到中午之前,周萍萍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不停的教我怎么送。我发誓如果不是我得了好处,那么她一定会体会到坐在椅子上蹦极的感觉。等到了中午,我才慢悠悠的背着周萍萍期望的目光走向杨捷生。“你是缺钙还是波棱盖老化啊,那大妈能跳广场舞,你下个楼梯都能骨折啊。”
刚过去,杨捷生就非常不满的拍拍我的腿侧。我懒得理他,从校服内袋里取出那封情书,塞到了他面前,“周什么来着给你的。”
林欲平抿唇笑了笑,“是周萍萍,这都快一年了,你怎么连别人名字都还记不住。”
“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我同桌,我都无法形容出来这么个人。”
我不以为意。这是个实话,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人,一种是无用的人。也许是出于有点脸盲,从记事起我就分不清谁是谁,分清了也容易张冠李戴,把别人的名字套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是常有的事。这个问题常常令余驰烦恼,他认为叫不对别人的名字是非常不礼貌的。“这的确是很不礼貌的。”
余驰肯定的点点头。“那也没办法,就算是杨捷生他们与我过久不联系,我都会分不清甚至是忘记。”
我耸耸肩。“你可以分清的,是你自己不想。”
余驰有点无奈。“记不清这些人对我的大脑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理所当然的想。“……”余驰垮脸。“周萍萍?”杨捷生好奇的拆开了那封情书,默默阅读起来。看完后他用笔在纸页的一角写上了类似于拒绝的话语,随后将纸张塞回信封递给了我,“等会帮我还回去。”
我随手揣进校服口袋里,“你两可真有意思。”
“哎,哥的魅力,无边无际。”
杨捷生故作苦恼的笑了。“周萍萍喜欢过得人,你应该都排到第四个了。”
林欲平无情的戳破了杨捷生的粉红泡泡,“两个月前给我也写过一封。”
杨捷生眼角直抽,“你还是闭麦吧。”
林欲平微笑摊手。我则是开始思考怎么面对昨儿才大吵一架过的父女。“你心情不好?”林欲平偏头。“不,我的心情比这太阳还明媚。”
我敷衍到。“你总是这么说,王莺又打你了?”林欲平扭眉。没见血,应该不算打吧。我分神想了下,摇摇头,“没有。”
林欲平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是个说假话的,你听他的。”
杨捷生说着一把擒住我的小臂,飞快的把校服挎了下来,随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将校服挎了回来,“确实没有,可能?”杨捷生又用怀疑的目光盯向我的胸口,我则是一脸淡定的将右手收回,并同时将左手一齐揣进兜里。林欲平目光微动,狐疑的瞥向我。我淡定自若的看了回去。良久林欲平才收回视线说,“那走吧。”
我也放下警惕的眼神,全身心投入到怎么让自己有一个愉快的中午上。推开门,又是熟悉的令人厌恶的二手烟燃烧生命的气味。而我却被眼前的一幕硬生生逼停了向前的脚步。昨天还恨不得把王莺碎尸万段的王建国,此刻竟然在意味不明的摸着王莺的手。嘶,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我轻轻关上门。而很显然那父女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他们依旧进行着意识交流。“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情人,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王建国用指腹轻轻摩擦着王莺细瘦的手掌,语气中充满了责备,“你这年纪,最该干的事是读书。”
对于王建国赤裸裸的打量,王莺吓坏了。她想收回手,但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她的力气就像蚂蚁面对大象,毫无胜算。“我建议你弄出点动静。”
余驰不忍道。“不要。”
我兴致勃勃的欣赏着,眼底划过一抹阴险,“我甚至想开门出去。”
“这是不对的。”
余驰敛眉。“她打我难道就是对的?!她和王丰年整我的时候!你怎么不为我说话?!”
我厉声控告着他的恶毒。“我能说什么?让你打回去?那你将没地方落脚。”
余驰扶额。“那你也应该安慰我!而不是让我忍着!”
我冷哼一声,“叛徒。”
“难道我要指望你自己能够花上一点时间去考虑后果吗?”
余驰摊开手。“任何后果我都能承担,不就是没地方住吗?找个河一跳,死了多省事。”
我有点压不住心中腾起的怒火,口不择言到。“不许提死字。”
一听到死,余驰立刻变了脸色,“你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栽在这不值得。”
“那我不想帮她又有什么问题?”
我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冷冷瞥了他一眼,“少来假惺惺当好人。”
“我只是给你建议,并没有让你强制执行。”
余驰有点无奈。“那么我的回答是不可能。”
我眼神一凛,“如果我帮了她,那么我将会换来王莺的疯狂报复。”
“你不帮她才会得到疯狂报复 。”
余驰凝眉瞧了我一眼,随后又摆摆手,“罢了,你不想帮,那我们就不帮。”
我继续冷漠的注视着王建国逐渐摸到王莺腹部的手。老天真是愿意睁开眼瞧瞧长期遭受不公的我了,但愿王建国有进一步发展,那样我一定会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去拯救那纯洁高尚的灵魂。我恶毒得诅咒着,目光却紧紧追随着那双因常年风干日晒而导致裂痕甚至可能塞下一个人的大手。“你该有点道德感。”
余驰多嘴道。“这玩意儿只会为别人提供便利。”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那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恶心人的一幕发生吧。”
余驰摇晃着我的肩膀,试图唤醒我不存在的良知。“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换了一副菩萨心肠?”
我匪夷所思的盯着余驰,“从王莺头发干湿程度来看,他俩大眼瞪小眼至少有二十分钟。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否则她的尖叫声一定能将玻璃窗震碎,而且她眼中暗含着迫切,所以除开本能的恐惧,她只是在默默等着王建国收手。”
余驰还想说什么,我又讥笑着抬手打断了他,“行了,我逗你的,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得管这事。”
于是在那四个指头摸上去的瞬间,我若无其事的锤了一下墙,满含歉意的打断到,“不好意思舅舅,我想问问您给我留饭了吗?”
父女俩皆是一愣,前者是惊恐,后者则是愤怒。待反应过来刚才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被我尽收眼底后,王建国赶忙洋装愤怒的推开正眼神凶狠的瞪着我的王莺,并破口大骂道,“从小就不学好!简直跟你妈一个德行!真他妈贱!”
倒在地上的王莺先是愣了愣,一脸茫然的看着王建国。等后知后觉父亲的作为后,又连忙跟丢了魂一般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溜到了房间里。我微笑着看完了这场表演,待王建国推卸完,我又耐心的问了一遍,“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王建国依旧瞪圆了眼睛,不过那是在辨别,我略显紧张的姿态明显正中了他心中所求的。过了半响,王建国才缓缓走向冰箱,将剩菜剩饭端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试探性的开口,“当然,你等挺久了吧?”我略显歉意的摆摆手,“也没有,刚刚才到。不好意思我打断莺姐上药了,她伤的重吗?”
见我毫不拘束,王建国才将审视的目光收了起来,转而嬉皮笑脸的招呼我过去吃饭,“啊,伤的是有点重,不过打一顿也好,让她涨涨记性,你快来吃饭吧。”
我受宠若惊的走了过去,“谢谢舅舅。”
看来真是吓到了,这伺候人的事,还是头次见。等我吃到一半,王建国就匆匆出门了,“我有事了,你慢慢吃。”
我微微张大了眼睛目送他,含糊不清的应了声好。锁声一响,木门嘎吱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下一秒王莺就像那愤怒的公牛一般从门口横冲直撞了过来。我继续旁若无人的咀嚼着嘴里的碎饭菜渣。“你他妈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王莺尖叫着抄起王建国喝剩的酒瓶,狠狠砸到桌沿边上,炸裂的碎片堪堪从我手边划过,“你他妈敢说!下次砸碎这酒瓶的就是你的脑袋!”
我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笑,“你被打不是常有的事吗?”
王莺一愣,随即又张开血盆大口冲我吼道,“你肯定看见了!别他妈装!!”
我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把碗里的玻璃渣挑了出去,“我是看见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话落,王莺就像暴走开关被突然按停了一般直愣愣的盯着我。她依旧像刚刺破红布般的公牛一样哈着粗气,但很明显寻回了一点理智。过了半分钟后又陡然跟掉了魂一般,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房间里。而在门关上后的几秒钟,主门又传来咔嗒一声。是王建国从门后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走到沙发上躺下。我则是继续把眉头堆得老高,不断抱怨着挑玻璃渣。“做得不错。”
余驰赞叹道。我面无表情,“我突然觉得你很搞笑。”
“我只求你万事平安。”
余驰态度诚恳。从那极有可能让我年纪轻轻就患上肺癌的地方出来后,迎着灼眼的烈阳,我抬眸望去。在与那光线碰撞的瞬间,强烈的刺激感使我短暂失去了思考的动力。没多久了,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了,你就要胜利了李河。想着我低下头,待视野逐渐聚焦后我又自嘲般笑了笑,胜利过后继续期待下一个胜利,这么想来我永远都是赢家。忽的,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切心的呼唤,“李河!”
我抓着还未散去的音尾望去,却因刚刚在短时间注视刺眼的阳光,我还无法看清来人的脸。好在靠着独特的音色,我快速的辨别出了对方的身份,是林欲平。林欲平快步向我走来,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责备,“你在想什么呢 ?我喊了你不下十遍。”
“我在思考今天太阳为啥这么大。”
我朝他笑笑。林欲平缓缓舒开眉头,轻声道,“那就好,你刚刚那样子…我还以为突发什么疾病了。”
我眨眨眼,“除开有点贫血有点高血压以外,我还是很健康的好不好。”
林欲平抿起唇,似笑非笑的盯着我,“你真这么觉得?”“有问题?”
我抱起双臂。“也许没有?”林欲平扯起了标志性微笑,“那我们走吧,我不想排队。”
我点着头向前走去。在去的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快期末了,有把握没。”
林欲平问。“除开英语,其他的都还行。”
我说。“你英语还是提不起来?”林欲平很疑惑,“记不住单词?”“从小英语就不行嘞,小时候没少因为英语不及格罚站。”
说着我还被自己的愚蠢逗笑了。“英语是三科里边最简单的了。”
英语课代表投来了肯定的目光。“最难的。”
我果断纠正。“那是你不肯学,每次早读就在那浑水摸鱼。”
林欲平的语气中暗含批评的意味。“我连土豆儿都能读成破透透,别指望我在英语上还能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造就。”
我抹了把脸。“这不是问题,完全可以从头学。”
英语课代表再次投来肯定的目光,“我可以教你。”
“谢谢你的好意了。”
我摆摆手,“我对英语的抗拒,是由内而外的。”
“那你中考咋办?我们是abc制,你总不能指望副科吧。”
林欲平有点不理解。我吸了一口气,皱起眉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是。”
随后我认真的望向林欲平,“那我就争取把语文数学提上去吧!加油!”
林欲平扶额,正想用什么法子打动我时,中间却突然窜出了个人来,硬生生打断了他施法。“哈喽两位大帅哥!中午好啊!”
柳若芝滴溜溜的转着她那水汪汪的小眼睛,俏皮的笑了一下。我厌恶的与她拉开了距离。“中午好。”
林欲平礼貌得回应了她。“诶,林欲平,生地马上就要分组了,咱俩一组呗。”
柳若芝期待的眨巴眨巴眼睛。林欲平神色了然,也和柳若芝拉开了点距离,委婉拒绝到,“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人了。”
“啊—?”柳若芝失望的叹了口气,“那好吧。”
随后又扭过头向与她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我失笑着招招手,“你干嘛离我那么远啊。”
我绽开一个比巴金更为真诚的笑容,“我脚崴了。”
柳若芝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而在她回过头的瞬间,我立刻松了肌肉,继续面无表情的跟在后边。见此林欲平也慢下脚步,与我并肩,“生地你和谁一组。”
“杨捷生呗,他下课就跟我说了。”
我漫不经心的说。“好吧。”
林欲平若有所思。三人陷入了沉默。等我们晃悠到学校门口后,柳若芝突然凑到我身旁,小声问道,“你知道林欲平和谁一组吗?”
我忍下给她一肘击的冲动向右边大跨了一步,“离我远点,我不知道。”
“那等你知道了通知我一声呗。”
柳若芝以为我嫌弃她,又可怜巴巴的撅起嘴。“那你要加紧读啊,不到时候连高中都考不起诶。”
姜兰语调急切起来。“嗯。”
我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因为余驰在内心疯狂的呵斥我。“嗯…”姜兰干巴巴应了一声,随后又急匆匆的挂掉了电话,“那我挂了啊。”
“嗯。”
我的态度依旧冷淡。直到耳边没了声响,我才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那是你妈妈!”
余驰依旧不依不饶的训斥着我。“不熟悉。”
我冷哼一声。“那她也是你妈妈!”
余驰怒声道。“都说了不熟悉不熟悉!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我吼了回去。“对妈妈有点耐心不会要了你的命!”
余驰恨不得把我揪起来打一顿,可惜他做不到,否则在我接通后的短短几秒,就足以让我直挺挺的躺到担架上了。“她对我没有耐心,我凭什么对她有耐心?!”
我重重的吐了口气。而就在余驰准备爆发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我猛的抓起一旁身残志坚的表盘狠狠往墙壁上砸去。确认表盘被砸得四分五裂后,我心情舒畅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人。不敢耽误,我立刻接通了电话,“晚上好,爸爸。”
“哟,还没睡觉呢幺儿。”
电话那头传来轻松愉快的语调。“还没,刚写完作业。”
我拘谨的笑了笑,“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早就吃了,宵夜都下肚了,哈哈哈哈。”
李拯大笑起来,“你嘞,晚上吃的什么?”
“忘了,但伙食还不错。”
实际上就是辣椒炒肉加上一点没蛋的葱汤。“那就好啊,没钱了就跟爸爸说啊,别把自己饿到了。”
李拯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变着调拉长了声线,“民以——食为天。”
“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老爸你还挺幽默的嘛。”
“那可不,你爸我智商可能不太高,但情商那可是数一数二滴。”
李拯说着抿了一口什么液体,我想那是白酒,随后搁下酒杯继续道,“你的学习怎么样了啊。”
“还行。”
我果断回到,“班级十六。”
“那就好,从小你成绩就不差,真给老爸争脸啊。”
李拯朗声笑起来。“那必须的。”
我收紧五指。“诶,那爸爸先挂了啊,你早点睡。”
李拯又抿了一口酒。“好嘞。”
我说,“老爸,你少喝点酒。”
“晓得咯,哈哈哈哈。”
李拯说完又故意重重的嘬了一口白酒,随后利落的挂断了电话。我关上手机,再次阖上了眼皮,“我觉得你说的对余驰,下次我会注意,所以你别吵了。”
“区别对待。”
余驰不满。“你也知道他们区别对待我。”
我说,“所以麻烦你闭上您金贵的嘴,我要睡觉了。”
余驰表示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