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妙音，园内客人却并不多，甚至称得上凄凉，倒叫闻惊舞心中讶异。台上正唱着，也不好问询，闻惊舞只好先找地方坐下。咿呀婉转间，闻惊舞微阖了眼，沉醉其间。兀地，台上一静，响起粗重急促的呼吸。哮喘！闻惊舞瞬间反应过来，睁眼就往台上跑。“什么人，下——”“我是大夫！”

闻惊舞一句话震住要拦她的人，让台上青衣枕在她膝上，招呼着身边帮忙解下行当。“其他人都散开，不要围过来，她这病之前犯过没有？”

台上静了一瞬，不等闻惊舞追问，一年过半百的老者开了口。“五天前犯过一回，是硬扛过来的，这些天一直在看大夫，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能治。”

闻惊舞心里已经有了数，紧接上老者的话。“你——”老者双眼倏地睁大，他是这戏班的班主，青衣从小被他收养，如同亲子，若是能救……“请您务必救她，无论您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先别急，得等她醒来再说，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闻惊舞面不改色，丝毫不为班主许下的重酬心动。即便是在她原本生活的地方，哮喘也是很难根治的病，对她来说却不算什么。“我还有一个问题，您……”“嘘。”

闻惊舞抬手，虚虚在唇中比划了下。班主下意识紧抿了唇，连呼吸也变得清浅。不多时，青衣的呼吸平缓下来，见自己被个美人抱在怀中，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俏脸微红。只是脸上的扮相将她面色遮住，这才不至于被人发现。“是您救了我？”

“蝶儿，还不快起来给这位夫人磕头，夫人说了，她有法子能治好你的怪病。”

见人醒了，班主赶忙上前，伸手就要将她搀起来。闻惊舞抬手一拦，“还没彻底缓过来，先别乱动。”

班主虽说心急，对越青蝶却是十分关切，闻言赶忙松手。趁着这空隙，闻惊舞已经从青衣——也就是越青蝶口中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治倒是能治，只是我需要在你这儿划个口子，以后可能会留疤，你要愿意的话，明天这个时辰我过来。”

闻惊舞伸手在需要开刀的位置一比划。哮喘不同于别的病，仅靠药物很难彻底治愈，需得动个小手术才行。女子多是爱美，闻惊舞也配得出祛疤膏，却无法确保一定不留痕迹。这些东西都因着个人体质而异，对旁人有用，在她身上却未必能起到十分的作用。“愿意！”

越青蝶未有半分犹豫，艰难而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出了这闹剧，戏自然是没法听下去，为表歉意，五皇子邀闻惊舞同去聚星阁。闻惊舞似有迟疑，“怎么好叫殿下破费？”

“不过一顿饭罢了，算……”五皇子信以为真，正要再劝，却见闻惊舞去的正是聚星阁方向。才到门口，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就叫住了闻惊舞。是不久前才刚见过的裴江舟。他与家中长辈出门，不想会在这里看见闻惊舞，身后还跟着五皇子。瞧见五皇子看闻惊舞的眼神，裴江舟心中警觉。“王妃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没叫王爷陪着么？”

“裴世子。”

五皇子上前，朝裴江舟颔首，“王妃昨日帮了我个大忙，今天特意将王妃请来道谢，却不知缘何，王妃这几日竟是住在太师府，世子可知缘由？”

“咳、咳咳！”

五皇子这话有诛心之嫌，他们的分明都对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心知肚明，偏要这样掰扯，实在过于好笑了些。裴江舟也被噎住，他倒是不惧五皇子的身份，可这事确实是慕舆凛川做得不妥，叫他平白低人一头。“好了，先进去吧，长辈面前说这些做什么？”

闻惊舞好心打了句圆场，率先迈步入内。“哎呦，王妃来了！”

掌柜坐在柜台后盘账，一见闻惊舞，赶忙就迎了上来，又看见五皇子，以及裴江舟几人。笑意僵在脸上，来的尽是些贵人，他招待谁冷落谁都不妥当。“我们自己去坐就是，都熟门熟路了，你总在前头领着像什么话。”

对这掌柜还算有好感，闻惊舞随口递了个台阶。五皇子眸光未微动，却也没说什么。待到在厢内落座，他才问，“王妃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只是你我这一路都同行，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王妃这样高兴。”

“也不是什么事，刚才路过一家铺子，看见里头生意很好罢了。”

是许若芸嫁妆里的铺子，刚才匆匆一瞥，许若芸的身影正在其中，面上满是笑意。闻惊舞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却也很乐意看到自己帮过的人过得很好，因而有些开心。五皇子似懂非懂，没再追问。裴江舟胡乱应付了饭局，见闻惊舞所在的包厢已空，转头就火急火燎冲进了玄王府。“我的王爷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情看书？”

一把夺过慕舆凛川手上竹简，裴江舟气得直跳脚。“你在玄王府倒是真坐得住，我今儿在聚星阁可看见王妃跟五皇子，两人间举止亲密得很，你仔细什么时候王妃跟人跑了都不知道！”

“你家里又给你安排亲事了？可要我——”“现在说的是你跟王妃的事，少岔开话题！”

裴江舟威风得很，有前几次的经历，他心中清楚，只要说的是与王妃相关的事，即便言辞激烈些，事后也不会被报复。知道这一点，他劝导时总夹带些私人情绪。“她在太师府中难免无趣，多结识些人也是好的，拦着做什么？”

慕舆凛川说得轻松，裴江舟看不见的另一侧，他手掌紧攥。“好，好啊，王爷，你既然这么说了，往后再见着什么，我可不告诉你了。”

裴江舟故意拿话激他，意料之中看见慕舆凛川抬眼，漆黑的某种古井无波，无端叫裴江舟背后一凉。“玩笑话而已，下回再见着——嗐，哪还有什么下回，五皇子也说了，只是同王妃道谢，并无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