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江舟如何愁眉苦脸离开玄王府，闻惊舞并不知晓，或者说，即便知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彼时，闻惊舞与五皇子正在灵宝阁，此处出售的具是京城中最上等的物件，报价自然不菲。“这个怎么样？”

五皇子拿着一座摆件，巴掌大的小东西并非单色，而是做成了金镶玉的。细密的金丝镶入玉中，在脊背处勾勒出一道祥纹。“客官，这尊小像工艺虽精，有一点我们却不能瞒着，之所以做了这金镶玉的样式，便是因为种玉有裂，奈何其余地方的玉质又属上乘，主家不愿冒险切割，就做成了这样。”

伙计见摆件被拿起，忙上前解释。这是掌柜千叮咛万嘱咐的，断不能为着把东西卖出去，就做了落人话柄的事。“都说了不必破费，你怎么……”闻惊舞心下无奈，先前五皇子将给她的礼物给了蒋氏，便非说着要补给她一件，说什么也拦不住。“总归是我的疏忽，已然上门拜访，却忘了给家中长辈备礼，你若不收，我心里可要过意不去了。”

“你不会也是这么跟我娘说的吧？”

闻惊舞一语中的。依着她对蒋氏的了解，蒋氏是不可能收下初次见面之人的礼物，偏五皇子就是个例外。如今听见五皇子这一句，闻惊舞倏地反应过来。劝人不成，还掀了自己的老底，五皇子面上微囧，低眸抿唇。面前人分明比闻惊舞高出一个头还不止，却露出这幅深情，实在让人很难拒绝。正好闻惊舞对五皇子手中拿起的摆件也很喜欢，干脆接了过来。“那就这个吧，你以后可不许再提昨天的事了，咱们两清。”

闻惊舞无意留着这个人情，收下礼物也有这方面考量。“是，都依您。”

五皇子听出闻惊舞言外之意，不禁越发欣赏她。虽说她已是玄王妃，可自己毕竟是当朝五皇子，手中还有兵权，即便如此，这人情她也不想留着？“诶，好巧，怎么有在这儿遇见了？”

两人正说话，一人进了铺子就径直走过来。听着这做作的语气，闻惊舞一阵无语，回头就见了裴江舟。“裴大人。”

裴江舟到了跟前，同闻惊舞两人一拱手，因着是在外头，并未直接称呼。闻惊舞没半点证据，看见裴江舟出现在这儿，却断定他已经去见过慕舆凛川。“裴大人不是方才还在聚星阁用膳么，怎么这就结束了？”

“说笑了不是，咱们前后脚进门，就是吃什么也该吃完了。”

裴江舟隐隐听出闻惊舞话中带刺，却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一头雾水。“您这是要买东西？可挑好了？”

随口换了个话题，裴江舟看向闻惊舞手中的摆件。“随便看看，怎么，裴大人也喜欢？”

闻惊舞没提是五皇子要送她的，只将手中物件往前伸了伸。“裴大人若是喜欢，我另挑一个就是。”

“这可是使不得，喜不喜欢另说，可没有夺人所好的道理，若是叫……知道了，我可没好日子过了。”

裴江舟说得含糊，几人却都知道他在说谁，一时没人开口。在柜台付了账，闻惊舞与五皇子出门，裴江舟紧随其后。行出半条街，闻惊舞蹙眉。“你……”“裴大人，您身上虽是虚职，却也不至空闲至此罢？”

五皇子同时转身，将闻惊舞的话截了回去。闻惊舞毕竟是个女人，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裴江舟未必会舒坦。被五皇子一呛，裴江舟的脸色活像是刚出了染缸，青紫交错。寻常人也就算了，五皇子身份尊贵，又没什么恩怨，不好起什么争端。“殿下有所不知，今日家父有事叮咛，臣一早便告了假，非是耽误正职。”

“这样啊。”

五皇子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说话。两人都不搭理，裴江舟继续跟上就显得突兀，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不尴不尬跟在后头。闻惊舞见他无动于衷，索性不再分心理会。眼见两人又进了间铺子，裴江舟正要进，却被拦在了外面。“抱歉，刚进去的客人嘱咐了，您若是非要进，　小的只能报官了。”

门内伙计伸手将裴江舟拦住，面有歉意，却不打算让路。方才进去那两位非富即贵，与这位看着也认识，许只是几人在说笑，真将人拦了未必会有事，不拦却难免叫人觉得他们办事不周。“罢罢罢，我在外头等着就是了。”

裴江舟往里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闻惊舞跟五皇子的身影，两人在货架前走动。邻家就是茶楼，裴江舟干脆挑了靠窗的一桌，撑着下颌一瞬不瞬地盯着铺子门口。桌上茶水续了两回，裴江舟看着少有人进出的铺子，忽然觉出来些不对。正要起身，一个小乞丐走了进来，茶楼伙计不知为何，竟也没拦着。“您是裴公子吧？”

裴江舟心下移动，面上却未改分毫，“是我。”

小乞丐于是像模像样地弯了弯腰，“有一位夫人叫我带话给你，说她已经回家去了，叫公子不必等了。”

“什——”裴江舟一急，起身的动作到一半又顿住。现在去还有什么用，闻惊舞既然叫人来传话，自然是真的回去，难不成还追去太师府？“知道了。”

克制着应了声，裴江舟起身要走。衣摆忽的被拽住，他一低头，小乞丐正盯着他。“还有事？”

“那位夫人说了，你会给我三两银子，是给我娘买药的钱。”

“我……”裴江舟张口险些失了风度，好在话出口的前一瞬克制住，“三两够不够？”

“够了，那位夫人问过的，正好是三两。”

小乞丐似乎也发现他不是坏人，放松不少。裴江舟在身上一模，递出五两碎银。“多了，要不了这些的。”

小乞丐不敢伸手，脚下退了退。裴江舟将银子往他回来一丢就走，半点没给他追上的机会。乞丐愣愣看着裴江舟远去，被人提醒才想起了让路。裴江舟垂头丧气往玄王府去，一进门就卖惨。“王爷，实在不是我办事不上心，王妃她……”“办砸了？”

慕舆凛川没听完他的话，直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