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黎提着一副厚重的猪下水，走到了河边，先放在地上铲平，用水冲了一遍，冲去脏东西。然后拿出便宜的粗盐粒均匀地洒在猪下水上面，用丝瓜刷子用力地刷着，刷的时候用力屏住了呼吸。”

大丫，在这干啥呢？你拿的是什么东西？俺瞅瞅。”

一道尖利的嗓音传来。沈清黎抬头一看，是原主的二嫂李氏。李氏挎着一盆脏衣服，想必是今天轮到她了。沈清黎记得，这二嫂可没少欺负她，经常骂她傻子。原主跳河的事，她也有掺和呢，是她告诉原主，陆沛文不要她了，跟别的狐狸精在一起了。李氏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想让原主出丑，找找乐子，不是个好人。沈清黎眼皮抬了一下，又低头弄着猪下水。”

大丫咋不说话，怕是傻病还没好吧？俺就知道，三房那俩黄毛小丫头在扯谎，这不是跟以前一样蠢吗？还骗h说会抓鱼，怕是哪里偷来的鱼。”

李氏见沈清黎不为所动，放下大盆子，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想一探究竟。”

二嫂，我劝你别过来。”

沈清黎冷冷地抛出一句。“咦，这丫头会说话了？懂跟人交流？”

李氏心里一惊，见沈清黎把东西往后挪了挪，心里立即觉得偷藏了什么好东西，自己隐约看着像是肉呀！错不了，这肯定是肉！”

“大丫，你躲什么，藏了啥好东西，快拿来俺看看！”

李氏迈着大步伐走来，想看个清楚。“好吧，给你看。”

沈清黎狡黠一笑，专门挑了一坨还没冲洗的猪下水朝李氏扔了过去，别说，李氏接得还挺准的。“这是什么肉……啊……你想死啊大丫”李氏仔细观察了，还闻了闻，这一闻差点把早饭给吐了出来。她立马扔到了地上，可是已来不及，她的衣服和手上已沾了一些猪屎。“你没事洗个猪下水干嘛，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该死的，竟然是猪下水，李氏几度想吐。”

拿来吃呀！”

沈清黎将那副猪下水捡了回来。“吃？呕！呕……这东西滂臭，猪都不吃，果然是脑子还没好，这玩意可是沾了许多屎，你要吃屎二嫂也不拦着。呕……”李氏都要吐了，这东西送人都没人要，还拿来吃？李氏也顾不得身上臭臭的了，立马拿了自己的木盆离开，去别处洗衣服。”

啍！”

沈清黎翻了个白眼，她们不懂处理，吃起来自然是腥臭的，但是经她的手就不一样了，她自有办法将猪下水处理得干干净净。沈清黎拿粗盐仔细地搓着，又接连过了许多遍水，反复几次，猪下水终于处理干净了。沈清黎净了手，拿了洗好的猪下水回去了。苏瑾钰在擦拭着自己打猎用的叉子和弓箭，见沈清黎提着猪下水回来了，抬头望了一眼。本来以为会有臭味的，没想到一点异味也没有。沈清黎跟安氏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厨房。先是焖上了米，然后将葱姜蒜切碎，放在锅里爆香，把猪下水切成小块，放在锅里炒，炒的时候放点辣椒，这是爆炒猪下水的做法。沈清黎今日去粮店里买了好些调料，她要做的另一个菜是卤味。买来的香料有八角丶桂皮丶干辣椒丶白芷丶香叶丶陈皮丶草果等。先将调料放入碗里，用开水泡洗一下，激发香味，然后用老抽和盐，以及香料调成一个卤it，用大火煮开，放入猪下水，等猪下水入味了，再开小火煮几分钟。可惜没有料酒，否则味道会更好。浓郁的卤肉香味飘散在空中，馋得隔壁孩子直哭。菜还是野菜，用沾了卤水的锅炒，菜的味道也变得美味。一菜两肉，加上饭也做好了，沈清黎将饭菜端了出去。“开饭啦！”

等菜端上来的时候，安氏也被吸引过来了。“啊，好香，咱家今天除了猪下水，也没买肉呀！”

安氏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色香味俱全的是滂臭的猪下水。“这就是猪下水。”

沈清黎笑道。“一文钱一副，可便宜了呢！”

“什么？”

苏瑾钰与安氏异口同声。苏瑾钰忍不住将筷子伸向爆炒猪下水，一口下去，满嘴生香，好吃！苏瑾钰眼神一亮，又来了一口卤味猪下水，香！是一种从未吃过的味道，香味持久，让人欲罢不能！猪下水竟然这么好吃！苏瑾钰看向沈清黎的眼神充满了佩服！安氏也忍不住夹了一口，只吃一口，就被征服了。这个味道太上头了，配上香喷喷的饭，简直不要太幸福！关键是这猪下水的味道比以往吃过的鸡鸭猪肉都好吃，说出去谁信？这才一文钱，一斤猪肉要十几文钱了呢！沈清黎见两人的反应就知道成功了，尝了一下，嗯，味道还不错！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拇指。“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猪下水，黎儿你太厉害了！这脑瓜子怎么这么聪明？”

昨天的饭菜已是惊喜，今日的更是惊艳。“之前脑子不好使，落水后清明了。阎王爷说我过去过得苦，昏迷时做了好多梦，他老人家教我的。”

沈清黎随口扯了个理由，以防日后不好解释。此话一出，安氏心里对沈清黎心疼极了，这娃以前真可怜！唉！苏瑾钰心里仿佛被小虫子叮咬了一下，有一点疼。“娘，我明天想去镇子上卖卤味猪下水，你觉得可行吗？定价就三文钱一小碗，用油纸包了，方便卖。”

沈清黎将想法告诉了安氏。安氏看了看卤下水，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娘看行，这味道真是绝了！肯定是镇上独一份，若是卖不出去也不打紧，左右不过亏几文钱罢了，今晚咱去多收几副猪下水，娘帮你一块收拾，明天去镇子上试试。咱家里是有油纸的，刚好可以用，一副猪下水可以做十份左右呢！”

安氏点头同意，苏瑾钰也没有意见。他是尝过许多美食的，这卤味的味道，他一下子爱上了，镇上肯定会有人捧场。今晚再陪沈清黎去买猪下水就好了。这是苏瑾钰第一次做吃食生意，他有些期待。 卤味的香味又飘了出去，对门忍不住大骂：“谁又在煮肉吃？这么香！天天吃肉也不怕短命？到底是谁啊？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了去？”

这嗓门一听就是黄氏了。老宅这边，吃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又闻着不知哪来的肉香，他们生出了极大的不平衡感。平时一向斯文的沈卿羽，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顿饭，他们吃得十分没滋味。吃完了午饭，沈清黎便和苏瑾钰出门去了，他们去了几家肉摊，猪下水要么是一文钱，要么就是不要钱，一下子就收了五副。又买了一些调料和油纸，才坐着牛车回来。五副猪下水，清洗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沈清黎与安氏一同来到了河边，沈清黎手把水教着安氏，很快安氏就熟练了，洗得又快又干净。两个人一边洗着，一边聊着天。提了满满当当的猪下水回家，天巳近黄昏。沈清黎烧开了锅，这回把所有香料都用完了，而且卤水煮的时间特别久，一大锅猪下水放在锅里吸收卤汁，香味比之前更甚，附近的孩子都被馋得嗷嗷叫，不时传来大人喝斥儿童的声音。浓郁的香味别说小孩了，苏瑾钰感觉自己都快把持不住了，望着沈清黎忙碌的身影，加上她之前所说，苏瑾钰对她身份的怀疑早已消散得七七八八，她更多相信她在梦中学到这些本事，因为她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丝恶意，如果这是伪装，那她未免手段太高超了，连他都可以骗过去。卤味煮到了后半夜，三人才用油纸将卤味分装好，再放进地窖里，现在天气热，地窖不会变味，明早再来热一下就可以了。收拾好了厨房，洗漱过后，都回了各自房间。躺在炕上，沈清黎的眼睛亮晶晶：“大佬，你说明天咱可以挣多少钱呀？等赚了钱，我们就可以一直做这个生意了！”

”应该很多。”

苏瑾钰浅笑，不忍打断她的幻想。“也是，我的手艺这么棒，任何人不吃都会吃亏的！嘿嘿，我可真厉害！”

沈清黎臭屁地夸奖了自己一遍，然后心满意足地入睡了。苏瑾钰笑了笑，心里却暗自心疼：她才刚嫁过来两天，就为这个家操心，他一定要多打猎挣钱，给她过上好点的生活。天刚蒙蒙亮，沈清黎伸了个懒腰，苏瑾钰却起得比她还要早，已经穿戴整齐了。早饭随意应付了些，几副卤下水也是挺有份量的，好在安氏有个熟识的人帮忙。她叫刘婶，男人叫沈力，前几年因为一场大病去了，两人膝下无儿无女，刘婶成了个孤老婆子。安氏来沈家村定居之后，刘婶时常过来与她聊天，这一来二去就成了好邻居。刘婶五十多岁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显老态，皱纹十分显眼，但她为人善良热心，村里有些人有个什么事都喜欢找她帮忙。刘婶住的地方离苏家不远，走一小会儿就到了。安氏去跟她借了辆推车，她二话不说就把放置家里杂物的推车拿来收拾干净了，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等挣了钱咱也买一辆吧！如果长期做生意，总是借别人的东西也不好。”

沈清黎说道。“不用，今天回来我去山上砍点竹子，我会做。”

苏瑾钰笑着摇了摇头，反倒是沈清黎微微震惊了一下，大佬竟然还会木工？了不起！”

“黎儿，你可别小瞧钰儿，他会的可多了。”

安氏笑笑，不过心里还泛着点苦涩。都是生活逼迫的，她的钰儿无形之中竟学会了以前绝对用不上的本领。“好！”

沈清黎将卤了一个晚上入了味的卤味加热，放在推车上。老规矩，坐村里沈铁柱的牛车去镇子上。镇子上，一如既往地热闹着。沈清黎选了个好位置，并交了两文钱的摊位费。“诶，你等我一下。”

摆好摊子后，沈清黎便跑去人家小书摊上，花了十文钱，请一穷酸书生题了几个字，美其名曰“苏记卤味”，并标了价。借了点米糊，贴在了小推车上，过往的人都看得明白。沈清黎与苏瑾钰手脚麻利地摆好了一份又一份冒着热气的卤下水之后，苏瑾钰便开始叫卖：“卖卤味，好吃又便宜的卤味！”

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一喊，倒是真的吸引了几个路人。只见有人抽动着鼻子，好奇地问：“卤味是什么？好吃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

还有识字的人大声念了出来：“苏记卤味一一三文钱一份卤肉”。“肉？什么肉这么便宜呀？闻着这味道怪香的。”

又有一些人好奇地围了过来，一探究竟。沈清黎见这么多人，机不可失，忙拆了一份卤味，清了清嗓子：“各位街坊邻居，大家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个东西叫做卤味，是用猪下水做的，加入了独门配方卤制而成。一份三文钱，好吃上瘾，吃一口，保证还想吃。今天是咱第一天开业，我请大家免费尝一份，好吃的话，也请大家帮妹子捧个场！”

沈清黎将油纸一开，用手扇了扇卤肉，香味飘得更远了，有些人忍不住呑了呑口水。“啥，猪下水？怪不得这肉三文钱一大份呢！猪下水这玩意大家都见过，能好吃到哪里去？”

一大娘提出质疑。“是哩！俺家以前就弄过，那东西根本洗不干净，滂臭滂臭的！这个真好吃？俺没读过书，你可不要骗俺啊！”

有个汉子有点想吃，又不敢做第一个试的。“大叔你试试，不好吃倒赔钱，你尽管砸我身上！”

沈清黎对自己的手艺可是有绝对信心的。她这话一出，刚刚第一个说话的大娘倒是愿意尝试，不好吃倒赔钱，好吃的话，这尝一下也不用给钱，这好事谁不干？”

俺试试。”

大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根粉肠，往嘴里送。其他人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看，期待结果。“哎哟！哎哟哟……”大娘突然大叫了起来，双目圆瞪，盯着猪下水看。这！果然有问题，众人心想。“哎哟妈呀！太好吃了！俺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香的肉，比俺家过年吃的肉还好吃呢！妹子，给俺来两份！这味道俺家孙子肯定喜欢，又这么便宜，太划算了！”

大娘激动得不行，立马要了两份。这第一单生意就这样来了。“啥情况，这么夸张？”

有些人不信，偏要自己试，结果反应比大娘还要激烈。“尼玛，贼香，还有嚼劲，这买回去下酒正好啊！真是太好吃了！”

“真没骗人，大家快来买！这‘苏记卤味＇味道真是绝了！谁不买谁后悔。不说了，给我来两份。诶，别挤我！”

吃过的人都被这美味征服了，一份两份地买。苏瑾钰嘴巴微张，惊呆了。他料想过会卖出去，可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呀！他收钱都快收不过来了。迈有，免费品尝这种点子，沈清黎是怎么想到的呀？这主意太妙了，招来了这么多顾客！“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都有份，以后我们每天都来，大家记得‘苏记卤味＇这个招牌哦！”

沈清黎大着声音喊着。“那边的摊子是怎么回事，挤那么多人？卖的什么？”

街上，一紫衣男子摇着把扇子，见一个小摊位前排着一条长龙，一双狭长好看的单凤眼上挑，转头问身边小厮。小厮立马去打探了消息：“爷，据说是一种卤味的吃食，三文钱一份，还是猪下水做的，许多人买了都说好吃，都在排队呢！”

“哦？竟是那粗鄙之物？”

猪肉他程翰林都不吃，更何况这脏污的猪下水，可是这飘来的气味又香得很，又是个新鲜的吃食……“小顺子，去，去买两份，爷带回去尝尝鲜，看有没有人吹的这么好吃？要是不好吃，明个带人把摊子给砸了。”

爷，您认真的吗？猪下水狗都不吃。”

小顺子惊呆了，但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立马排队去了。排了一小会儿才买到两份。程翰林见街上也没啥好玩的了，便大摇大摆地回程府了。小顺子拎着两袋子卤味猪下水，恭敬地跟在后面。要说这个程翰林，可是镇子上有名的人物。第一是因为他长得俊，一个男人生得比女人还妖魅，又无形中带着点俊朗，女性柔美与男性的荷尔蒙结合体，别说女人，不少男人也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第二是他年轻又多金，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经常出入花楼之类的地方，常常出手大方，带着股风流气息。第三，程翰林竟然是镇子上最好的学堂一一育才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程老夫子的孙子。程老夫子的学问在这镇子上是最好的，被他选中成为学生的人，不是考上秀才了，就是谋了其它好差事，但他收徒严格，每年招生不超五人，许多人给钱想买通关系也没用。所以，有些人就想巴结程翰林。而后者对这一切，也不明确拒绝，也不接受，让人气得咬牙切齿又毫无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纨绔子弟了。沈清黎数着手里的铜板，开心极了！钱呀，可爱的小钱钱！猪下水一个早上不到，全部售完，还有人抱怨没有买到的，让他们明天多做点。五副猪下水，有些摊主免费给，成来价格是三文钱，一副又可拆开为十份卖，每份三文钱，扣去第一份免费请大家吃的，他们这一个早上卖了一百四十四文钱，如果再扣去调料费，差不多就挣一百三十文钱。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一早上卖出了四只野兔子，还有一升来的钱。这还是做少了，卖得这么火爆，完全可以翻倍的呀！要是卖上一个月，按每天三百文算，一个月就是九千文，九两银子啊！就今天一百三十文算，一个月也有三千九百文，近四两银子的利润啊！沈清黎眼神放光，将这个数字告诉给苏瑾钰。苏瑾钰不敢相信，去书摊找了那位穷酸书生，叫他用算盘算了一下，却是分毫不差。嘶！苏瑾钰倒吸一口冷气！平常人家一年甚至几年存下的银子，卖猪下水一个月就可以挣到了，要是做一年……苏瑾钰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收了摊，两人又去收购猪下水了，不过却是跟猪肉铺老板商量好了，以后稳定进货，一文钱一副。老板高兴极了，以往都是扔了的，还得去处理，现在居然有人要帮忙处理还给钱，有这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苏瑾钰丶沈清黎又买了更多调料，这才坐车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