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我母家的人,没人问我值不值得,也没人问我累不累,如此看来,我们算是惺惺相惜了?”
所以说,在后宫中的这么多女子,真的没有多少是真正愿意的,他们苟且不安地活着,还不是为了让母家和后代有皇上的恩宠可以遮蔽。说着,白远词的眼光在方怀玉的身上停了好久,看到方怀玉的脸庞红了起来,才说:“皇后娘娘这么聪慧的女子,难道也看不出来幽皇对你的一片痴心吗?”
方怀玉突然想到,她跟幽皇的初次心领神会的邂逅,是在御花园中。那天,她穿着花盆底,走在雨后的青石板上,需要秋明紧紧地搀扶着才能走得安稳,那天她原是要到福华寺去香的,后面还有一些跟着的小太监,手里头捧着的正是待会要去御膳房中品尝的菜肴。便是在那样狼狈的时候,方怀玉听到一记婉转的笛子声,仔细听下,是从御花园西边的墙角发出的,方怀玉心中感兴趣,便和秋明说:“总之已经晚了,我们去看一看是谁吧。”
秋明看到方怀玉难得有这样的兴致,便说道:“那便依了皇后娘娘。”
现在想到第一次看到幽皇,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悲凉的气质,浑然天成,和帝王的地位没有任何关系。方怀玉循声望去,她远远地站着,看着男子的背影,他是穿着一袭灰白色长衫的。方怀玉也想不到,这一管笛声,便将两人的前世今生联系在了一起。那一天,低矮的灌木丛中,御花园僻静的角落中,春花开得很盛,桃红柳绿的景象倒像是在民间,视角里头有一处凉亭屹立着,倒很有一番味道。那个男子,在灌木丛中站着的那个男子,穿的是素青长袍,长身玉立,恍惚间,方怀玉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他在庸国,热烈爱着的那个男子。可是转身过来,竟然是幽皇。对了,当年她的初恋,就是被宁一凡给害死的。“皇后娘娘这样发呆,想必是想到了那一天和皇上相遇的场景了吗?”
白远词总能敏锐地知道对方的眼眸里散发着什么。方怀玉的眼中散发着的光彩,像是萤火在暗夜中绽放的身影,这样的美丽是无法比拟的。一时间,白远词都要细想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方怀玉深黑的眼眸卷进去的。“我想到了那一天幽皇的样子,和之后本宫看到他的样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方怀玉说道。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是因为对自己的注视中,带着含情脉脉的样子么。白远词忍不住要想一下,现在幽皇看着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样子。欲望,除了欲望,还是欲望。“哦?”
白远词问道:“这样不一样的样子,也只有在皇后娘娘面前才能显现出来,至于我们,只能为皇上满足生儿育女的要求罢了。”
方怀玉稍想一下,便摇了摇头,说道:“何必这么悲观。”
脑海中倒是出现了后来的种种,幽皇对自己好的种种。那时候的幽皇,终日为了周边国家的局势郁郁寡欢,他瘦弱极了,和站在下面的一众王爷相比,单薄,无助。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幽皇虽然身形魁梧了些,但相貌仍没有改变,清清爽爽,所加的,也就是身为皇帝,眉目之间,不威自怒的霸气。方怀玉这么回忆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失落,白远词看方怀玉根本没有心思和自己搭话,才淡然地说:“皇后娘娘和皇上鹣鲽情深,让人羡慕,只是陪伴越长,越明白对方的劳苦不容易,这时候有点伤感和失落,也是有的。”
方怀玉看了一下白远词,她知道,这个女子对于幽皇自然痴情,在儒家文化下受教育的姑娘们,从小开始就背上了沉重的枷锁,他们大概都不能够为了自己而活,一旦有了别的心思,就活该被千刀万剐。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与这个女子聊这么多旧事,原来还是想要来陈说利益的有无的,这会子,竟然自己先伤感了起来。“这样的缘分,以后你也会有的,只要你在这宫中慢慢地走,为皇上诞下子嗣,事情,就不会这么难办了。”
许久,方怀玉才从心思的怅惘中,回过神来。方怀玉的眼神突然有些凄凉,原来,自己将后宫的处境认的这么清楚。所以,这也是自己一开始就不敢放手去爱的原因么?幽皇将来会坐拥佳丽三千,可她呢,虽有牡丹的地位和高贵,却只是一朵不喜宣扬的百合,且性格和这里格格不入,心里头挂念的,都是母国的哥哥。即便是这样,在幽皇的眼中,她还能被平和且宠溺地对待,一想到这里,心头暖暖的。“臣妾倒是希望应了皇后娘娘的说法,能够和皇上有恩爱,当然,现在最希望的,还是我的肚子争气点,能为皇上绵延后代。”
说着,白远词轻柔地抚了自己的肚皮,其实,方怀玉总有一种让人不自觉亲近的属性,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但是,她直抵肺腑的话,是可以引起共鸣的。而看到白远词这样的憧憬,方怀玉心头的痛楚来的这么地猝不及防,爱一个人最真实的表现就是为他生儿育女吧,自己抗拒了幽皇这么久,是不是因为,自己从前,也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呢。“我自然知道妹妹的喜欢,真是让人羡慕,在这么纷乱的皇宫之中,还想着岁月静好的事情,我看,完颜的想法要比你的复杂一些吧。”
方怀玉握住白远词的手,这样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她头上的珠翠摇摇晃晃的,这个时候这么说,难道不是为了挑拨离间外加试探吗?听到方怀玉这么说,白远词轻轻地说了一句:“终归还是为了欧阳小主啊。”
方怀玉定了定神色,说道:“欧阳若兰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个连位分和封赏都没有的人,却要在我这里耀武扬威,如今,你也成了她的人,她是要将本宫的后宫搅到天翻地覆么。”
看到方怀玉这样激动,白远词不免慌了神,她突然想到,欧阳若兰从前和自己说,方怀玉这个人心思深沉,最喜欢装疯卖傻来博别人的掉以轻心,难道说,现在她打算朝自己下手了?这么想着,已听到外面秋明的声音传了进来:“皇后娘娘,您该去养心殿了,皇上已经下了早朝了。”
方怀玉的手才微微放开,神色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今天和妹妹说了这么多,还希望妹妹不要觉得我多嘴,有些事情,若是不吐便会成为心中的芒刺,但是,你可要答应我,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要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好么。”
白远词说道:“皇后娘娘今天与臣妾说了什么?臣妾只记得我们一块观赏了宫中的好景致,其他的一律不知,一律不懂的。”
听到白远词说的这么干脆,方怀玉笑着说:“这样便是最好的了。”
说着,她轻轻地扶了扶自己的衣冠,走出了门去。路上,秋明有些担心地问道:“皇后娘娘,您刚才与白远词说了这么久的话,可不是将所有的心思都告诉了吧?”
方怀玉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青山,说道:“说给她听了又怎么样,她也是个可怜人,就算到了宫中,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人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威胁吗?”
秋明听到方怀玉冷冷地说了这些话,虽然有些不安,但终究也无能为力,便也不说什么,等方怀玉来到养心殿前的时候,苏轩至仍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