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借了明羽的身份才能更好地施展手脚,这一点,明羽也是到了最后才明白的。思虑间,明羽的银针已慢慢扎在任沧澜的手腕上,有一处冰凉从手腕直接抵到大脑,任沧澜轻轻呻吟一声,他有时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过早地将自己对宁一凡的怀疑给显露了出来了,所以才引来杀身之祸。如果从这个思维反向推断的话,是不是宁一凡对他们早就有了心怀不轨的时候了?明羽的眉目有些担忧,任沧澜所中的毒是西域虫草花,这种毒无色无味,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攻占人体的奇经八脉,若没有功力深厚的人日日运功调息,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个虫草花,明羽见过一次,是在任沧澜的寝殿之中。这些年来,明羽一个人忍住太多的猜忌,她完全想不到,当初那个愿意在废墟之中寻找一线生机的男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的残忍,就好像是将心中关于从前美好的城堡一点点地拆毁一样。可在这个时候,任沧澜总在明羽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不杀敌,敌便杀我,你是爱我的,何至于让我到了被人鱼肉的地步呢?”
就是这样,在任沧澜一次次的恳求中,明羽帮任沧澜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良心的谴责,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轮到任沧澜有一败涂地的时候呢?关于父亲和任家的交情,她虽不知道,但是任沧澜与长明山庄有不解之缘,当年皇上怀疑长明山庄与任家的勾结,对长明山庄赶尽杀绝,是宁一凡心急如焚地告知了任沧澜,又加上当时宁一凡借助权位,在边疆搞出动静,才让方怀泽的心思没有完全落在铲除长明山庄余孽的事情上。之后配合宁一凡的营救,任沧澜才能逃出生天,所以在长明山庄的事情上,宁一凡与任沧澜应该是达成了共识的,宁一凡与任沧澜的感情已经是超越了过节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对任沧澜施毒?明羽的脑袋没来由地疼痛了起来,这一次,她好希望自己的感觉没有这么灵敏,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了宁一凡,明羽真的没有办法坐视不理。“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的样子。”
定是感觉到了明羽动作的不流利,任沧澜淡淡地问道。而现在的明羽看着当初的自己,苦楚泛上心头,其实老天爷已经提供了太多的线索给她了,她却在最能看清真相的时候阻止了自己继续前行的道路,说起来也怨不得别人了。因为之后的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重生后自己都是可以记起的。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自我安慰,任沧澜定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整个任家的现世安稳。果不其然,明羽并没有将心中的思虑告诉了任沧澜去,只是淡淡地说道:“怎么?你不是也有心事吗?”
任沧澜的眼神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很快就变成唇齿间的叹息:“看来我们今天终究话不投机。”
有一丝沉默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明羽装出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但是好奇却仍然是化成了嘴角的一丝试探:“你最近可有见到宁一凡?”
任沧澜的手微微抖动一下,因为细微的偏差而扎到旁的穴位中,他轻轻呻吟,须臾之间,已经有暗红色的血液慢慢地渗了出来,明羽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取了一小块的方帕子在他的出血处慢慢地擦拭着。明羽见任沧澜神色匆忙,忙细细地嘱咐了用药的一应事项,想着此地不宜久留,便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说道:“如今你中毒,可是与宁一凡有关系?”
明羽的话好像是一记重雷,狠狠地砸在了任沧澜的心中,他想了想,说道:“有些事情我不便说,只是此去山高水长,你可要善自珍重。”
明羽的眼神闪过郁闷,便是瞬间就听到了敲门声:“小姐,可否开开门?”
是茯苓的声音,自从到了山庄中来了之后,茯苓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这么想着,明羽的眼神间闪过狠毒,她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示意任沧澜不要出声,款款地说道:“什么事情,我想休息。”
有一阵风缓缓地吹过耳边,茯苓油腻的声音又一次划过耳边:“奴婢就是想来问一下,小姐的闺阁中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明羽的怒气瞬间就长了上来,她的言语之间带着淡淡的清冷:“怎么,如今你也是个没规矩的吗?我的房间里头还能进了谁?”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药物整理好,放在了一个小巧的盒子里头,最后示意任沧澜拿着。任沧澜充满了感激,门外的茯苓还是不依不饶,明羽便是更加地怒不可遏了:“亏你还是我父亲身边最得意的人,若是我与他说了你今天的举动,你说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说话间眼神已落在任沧澜的身上,任沧澜的神色没有比刚才轻松,反而是露出了一丝难以为继的样子,知道若是再与茯苓纠缠,恐怕就会耽误了任沧澜的时间,便冷冷地说道:“现在不如从前,你要懂得。”
茯苓在外头稍微站了一下,只好笑嘻嘻地说道:“是,那奴婢就不打扰了。”
等到茯苓走后,明羽才晃过神来,心头慢慢涌现绝望,现在在父亲的眼中,她似乎是连茯苓都不如了吧,竟然也由得一个奴婢来打探?任沧澜说:“明羽,我要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任沧澜拿着那袋可以治病的东西要走,却被明羽拦住:“你现在要从外头出去可不是以卵击石吗?”
任沧澜淡淡地一笑:“恕我直言,你们这的护卫当真不敌我,我不怕。”
任沧澜从小就被武艺精湛的师傅教授,从小就精于奇门遁甲,所以对防守并无恐惧,若不是因为自己身负重伤,又何必在这里缩头缩尾?更何况之前为了保全自己,并没有在明羽的父亲面前显露出多少本事,所以还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明羽微微摇头,看来父亲还是太不了解任沧澜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你听我一言,刚才你能够顺利进来,实则侥幸,一旦父亲那里起了疑心,你便是插翅难飞了。”
说话间便将手伸到床榻上,轻轻地扭动开关,原本在床榻之上的床板慢慢地发生了改变,那床板完全地被掀开,露出了一条黝黑的通道。“明羽,你?”
任沧澜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疑惑,明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没有办法,谁让我从小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呢,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话可不是要死一百遍了吗?”
说话间已小心地牵着任沧澜的袖子来到床榻前,叹了一口气:“不过如今看来,我是用不着这个机关了,等到你走了之后,我会自行毁灭它,我想,我们从此见不了面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明羽的话之后,任沧澜的脸上闪过暧昧不明的神色,明羽迅速地捕捉到了,便是冷冷地说道:“怎么了,你又听出什么来了?”
任沧澜略微想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了:“明羽,今天你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其实还是喜欢你的,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一只脚伸到了机关中的黑暗中。但是,这已经是明羽能给到的,最好的安排了。只要是那人要做的,自己有哪一次不是全力以赴地去做的么。明羽沉思片刻,在唇齿间莹然出一丝笑意:“你放心走吧,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门外又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这一次应该是父亲来了,明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嘣嘣嘣乱跳,她赶紧又推了一把任沧澜,说道:“后会有期。”
这一声的后会有期最终还是随着机关慢慢地被放下来而掩盖住,明羽叹口气,她一直都没有告诉任沧澜的是,这个机关是当年父亲告诉她的,虽然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给了任沧澜,但是在进宫之后她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逃生的出路。这个开关一旦被开启,就再也没有被挽回的可能了,为的就是能让这里的人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用了,便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长明山庄中来了。明羽太相信任沧澜会给她的一切,所以将唯一的机会给了任沧澜,她重重收拾好床榻之上的东西,缓缓地走到了门边,便是笑意盈盈地迎接了门外的那个男人。咣当——好想有什么东西砸在明羽的脚边,这一次,明羽完全清醒过来了,原来滚到自己脚边的是任沧澜随身携带的那把佩剑,那佩剑上纂刻着的符号就与今天在血色纸条上的符号是一模一样的。任沧澜曾经跟她说过,这种符号是任家才有,也就是说,今天来求助的人很有可能是任沧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