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篱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这些俗事,不是他这个方外之人能管的,他奉师命看顾好萧霁就成了。他素来嘴碎,哪里耐的住寂寞,半晌后,又忍不住道:“今日看那小丫头,看着老实,实则焉坏,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当年在长安的时候,你身边……”他原本在那絮絮叨叨的,萧霁转动着手中的玉珠根本没理他。但提到长安,只见原本一脸冷淡的萧霁倏然转身望着他,目露寒光,衡安方才反应过来。糟糕!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立即讪笑,将话题转开道:“神医谷的弟子,怎么会成了沈家的三小姐。”
这里萧霁根本没回他的话,而是重新将那珠串拢在手腕上,吩咐武衡道:“启动沈家的暗桩,本侯要知道她每日的一言一行。”
萧霁权倾江南,这些世家也都一一安插了眼线暗桩,就是为了便宜行事,身为金陵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当然也不例外。“是!”
武衡立即应下,果然,主子还是觉得那姑娘有疑,和红袖坊的那些刺客有关。如今红袖坊虽被查抄,但依旧疑点重重,只是线索断了。主子放那沈归晚回去,可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呢!武衡自认为清楚了自家主子的意图,正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准备照办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呆了呆,重复了一遍问道:“每一天、每一件事都要向您回禀?”
主子志在天下,日理万机,何时这么闲了?若觉得那位沈三小姐可疑,让人盯着就是,为何要在意她每天的行踪和一言一行。“你在质疑本侯?”
武衡神色一凛,连忙道:“属下现在立刻马上去安排!”
武衡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难道主子真的要栽再这才不过见了两次面的小姑娘身上?说完正要走,忽而萧霁望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道:“去戒律堂领十鞭子。”
武衡傻眼了,他只是稍微迟疑了会儿,他家主子为何要这么罚他?倒是一旁的顾青篱看出了端倪,提醒道:“你家主子让你请人,没让你打晕扛人,十鞭子算是轻的了,下次长点记性吧。”
武衡一脸哀怨。主子,您说过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将人带来,除了打晕扛走,还能有什么其它法子吗?完了,他家主子这次是真的彻底栽了!武衡步履沉重的离开,瞧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顾青篱嗤笑一声,萧霁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顾青篱立即正色道:“我立刻就圆润的就走!”
自从数月前萧霁遇刺昏迷了好些天,这位爷的心情现在十分糟糕,他可不敢惹。这雪衣候府的下人办事十分贴心,沈归晚出了府邸,便就有马车在等着。来侯府的时候沈归晚是被打晕扛过来,但离开的时候却是坐着侯府的马车。穿过市集,沈归晚忍不住掀开车帘,只见那这金陵城人潮熙攘,小贩沿街叫卖,街上还有不少衣着鲜亮明艳的姑娘家结伴而行。其热闹繁华丝毫不亚于长安。沈归晚望着街上不少挑担推车的浮铺,讶异道:“这些浮铺官府难道不管吗?”
奉命送沈归晚回沈家的暗卫十三是个善谈的,听到沈归晚问及,笑回道:“小姐才回金陵,难怪不知道了。自从两年前侯爷正式在金陵建府之后,便就废除了陈旧的释放制度,百姓可临街设铺,不同按时启闭。”
难怪纵使当初她幽居深宫,消息闭塞,却也时不时的听到那些小宫女们提及金陵的雪衣候。说那南方在雪衣候的治理之下,开通商贸,但长安的贵族们不以为然。自古以来,他们中原一带视南方为蛮夷之地,不屑于与南方往来。甚至就连南方的举子在长安为官,都矮人一截。当初萧霁被封金陵,朝中非但无人反对,反而认为萧霁是被流放,萧家原为长安氏族,如今势力迁于南方,甚至不少人沾沾自喜,认为能将百年萧家取而代之。殊不知,却是错的离谱。萧霁舍下了区区一个长安,却得到了整个南方。‘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琦飘香……’锦绣繁华,竟已胜过长安。当长安的氏族们还在固步自封,为了权势争夺得你死我活,就连天子也专心玩弄着权谋的时候,他们看不起的南方已经悄然崛起。十三本就是善谈的性格,看出了沈归晚眼中的惊叹,道:“以前金陵可没这么繁荣,是我们侯爷在金陵建府之后,来往通商才是如此。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侯爷很厉害啊。”
“才没有!”
沈归晚唰的一下放下了帘子,冷冷的说道,十三一脸愕然……方才还很高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就在十三出神的时候,又听沈归晚开口了,道:“停车!”
十三不明所以,立即勒停了马车问道:“不知小姐还有什么其它的吩咐?”
沈归晚眼神道:“你在这把我放下就好,我还有点私事要办。”
说完不等那暗卫拒绝,直接身手敏捷的跳下了马车,等那暗卫反应过来,只见她已经混入了人海之中,不知所踪。沈归晚下了马车,直奔药铺。这具身体比她想象的还要虚弱,除了脖子上的伤口,而且这个身体气血虚空,脉象紊乱,需要用药调理。等从药铺里出来,沈归晚摸着自家那瘪瘪的荷包,十分怅然的叹了口气。最值钱的,也就只有从萧霁身上坑下的那块青苍玉玦了,可沈归晚又不敢贸然出手。如今她不止是得在沈家忍辱负重,还要对往日仇家卑躬屈膝,别说回长安找那对狗男女复仇了,如今寻遍全身上下,自己从金陵至长安的盘缠都不够。现在她要做的是尽快再金陵立足,静观其变,复仇的事只能徐徐图之。长安之变,燕家血仇,她必须得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