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萧皇后并未否认。秦攸宜却是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她觉得有些意外。只听萧皇后又问：“秦小姐觉得，大皇子如何？”

骤然被点名的上官瑞有些局促地整理了下衣摆，羞赧地垂首，不敢和秦攸宜对视。秦攸宜微微垂眸，仿佛没有听出萧皇后的弦外之音，“大皇子敦厚善良，是难得一见的贤德之人。”

萧皇后面容上的怅然之色稍瞬即逝，继而重新笑了起来，“瑞儿醉心于诗书当中，平日里不多与他的两个弟弟在一处，自幼喜欢独处，倒是养成了寡言少语的习惯…”秦攸宜微笑，没接萧皇后的话。“可本宫看秦小姐明朗达观，和瑞儿的脾气秉性很是互补呢。”

萧皇后说话的模样稳稳妥妥，可话里话外的意思确是让秦攸宜觉得有些强硬。秦攸宜有片刻的不自在，之后眼底的笑意便淡了许多，唇角的弧度略显得凉薄，“听闻大皇子与太傅大人的幼女周小姐已经交换了合婚庚贴，想必不日便会喝到大皇子和周小姐的喜酒了，臣女在此先行恭祝殿下与未来大皇妃永结琴瑟之好，缘定三生。”

秦攸宜话落，状作不经意间抬起手臂，正好露出了淑皇贵妃赐于她的手钏。“那都是外头传来传去的谣言罢了。”

萧皇后的视线落在了秦攸宜的手臂上一瞬，而后接过碧云递来的茶，轻抿了一口茶水。她依旧保持着从容优雅的笑容，意味不明的说道：“陛下还未曾下旨赐婚，那些便都算不得数的。”

萧皇后的话表面上是在说上官瑞和周小姐的婚事，实则也是在说秦攸宜与谢怀与的婚事。“更何况秦小姐来上京不久，不知道周小姐如今身在孝期。”

“在孝期，是不能成婚的。”

萧皇后神色平淡，从容一笑，“不过周小姐年纪尚小，晚些时日成婚倒也无妨，可瑞儿年岁增长，本宫属实有些着急。”

秦攸宜依旧但笑不语。萧皇后的意思她听出来了。“本宫今日见到秦小姐便觉得与你有缘，秦小姐应当知道一件事…”萧皇后继续说道：“那就是珏儿除了唤本宫母后之外，还应当唤本宫姨母，本宫也一直将珏儿视作亲儿一般对待。”

“先前得知陛下有意为你们二人赐婚的时候，本宫是真心替珏儿高兴，怎知后面又闹出了些风波…”“过去的事情，臣女并未放在心上。”

秦攸宜目光坦然，“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

“秦小姐既然已经释怀，那本宫便也好意思将心头话说与秦小姐听了。”

“…娘娘但说无妨。”

萧皇后看了眼脸色醺红的上官瑞，唇边涌上了一丝笑意，“秦小姐若不嫌弃，做本宫的儿媳可好？”

秦攸宜唇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她在陇西的时候，也有许多人向她求亲。不过秦攸宜很有自知之明，她那时候臭名远扬，求亲的人无非是为求得她的容貌。那些人便罢了，看不惯便可以直截了当的拒绝。可天家的权威不容有失，秦攸宜并不能像往常那样对待旁人那般回怼萧皇后。秦攸宜正在百爪挠心，纠结着是当场晕厥来躲避问话还是避左右而言其他，含章殿外忽就传来了太监高昂的声音。“太后驾到———”秦攸宜跟在萧皇后和大皇子身后向萧太后行礼问安。怎料到前脚刚刚松了一口气，后脚便因为礼数不周被突如其来的太后当众不留情面地呵斥，“这便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秦攸宜垂首行礼，原来方才因为慌乱而错了本就不熟悉的动作。萧皇后笑着为她解围，“秦小姐聪颖，陇西与上京的规矩不同，如今虽尚不熟悉宫中规矩，可日后多来宫中走动走动便就会熟悉了。”

“抬起头来。”

太后的声音自秦攸宜的头顶传了过来。秦攸宜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复而抬头看向模样与萧皇后五官上有几分相像、却多了几分威严和岁月痕迹的萧太后。“模样倒是出挑。”

萧太后的目光在秦攸宜的脸上足足停留了半刻钟后才不咸不淡地点评了一句。秦攸宜：那当然。萧皇后依旧笑着，“是的呢。”

皇后嘴角的笑容更深，“秦小姐如今年岁尚小，还未彻底张开，待到年岁再大些，恐怕容貌比年轻时候的皇贵妃更能摄人心魄。”

“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秦攸宜随口谦虚一句，却见萧太后的脸色比方才更差了些，“提她做什么？”

萧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僵，低眉顺眼地垂眸，“是。”

早知道萧氏与谢氏不睦，却没想到萧太后竟然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知渺的不喜。萧太后被前呼后拥地坐到了正座之上后其余人才敢重新坐了下来。秦攸宜本以为那个被打断的话题不会再提起来，可却没想到萧太后竟然突兀地接上了话，“过些日子就是珏儿和钟家女儿成亲的日子了。”

“昌妃老早便为她儿子选好了儿媳，而珏儿年纪在众皇子当中最小，马上也要娶亲，瑞儿身为长孙却迟迟未娶得正妃，你身为后宫之主，理应操持着众儿女的事情，可怎么你亲生的大儿子的事情倒是最不上心的？”

“是儿臣的错。”

萧皇后羞惭地低下了头。“罢了。”

萧太后摆了摆手，不耐地说道：“你要是有颦儿一半雷厉风行，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萧太后口中的颦儿便是上官珏的生母萧贵妃，也是萧皇后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周太傅的那个女儿虽然文静谦和，只是还在守孝，而瑞儿的婚事怕是耽误不得了，还是另选新妃吧。”

萧皇后在太后话落的那一刻当即就接上了话，她朝着故意低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到最弱的秦攸宜看了一眼，笑着向萧太后说道：“儿臣已经选好了人，只是不知道秦小姐看不看得上我们瑞儿，此事还应当征求一下人家姑娘的意见。”

承蒙皇后看得起，我确实看不上大皇子。此话秦攸宜只敢在心里大声喊，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秦攸宜脑袋里灵光闪过，她顶着大殿中所有人的视线抬起了头，语气吞吐的说道：“承蒙娘娘看得起，臣女只怕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大皇子。”

烦死了！全天下的人都配不上我！秦攸宜只觉得自己在昧着良心说话。她故意将话说的很慢，给人一种脑袋瓜不甚灵光的感觉。萧太后果然就皱了皱眉头，想起方才秦攸宜行错礼的事情后心中愈发不快。萧皇后倒是没察觉出有什么异常，只以为秦攸宜是松了口，刚要再开口，就听到含章殿外传来了皇帝爽朗的笑声。皇帝和淑皇贵妃没让人通传，相偕着步入了含章殿。“怪朕没有提前告知皇后，这秦家的小丫头啊，是不能够跟瑞儿定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