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见圣上。说来也不过数月，可这两人却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完全褪下了面具，露出了原先虚伪又尖酸的模样。谢铭德在看到谢怀与的时候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极其尖锐地吼闹起来。而他投向谢怀与的目光，宛若是着深仇大恨的宿敌一样。谢明德从喉间硬挤出的字眼如同阴间讨债的厉鬼一般沙哑凄冷，“谢怀与，你杀害我儿，却无半分愧疚之意，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孙寒莹因听到谢铭德口中的谢昱凡而迸发出来了凄厉的哭喊声，多好的告御状机会，“昱凡，我的儿，你死的不明不白啊！阿母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一定不让那黑心人再过一日的好日子。”

谢怀与冷眼看着他们夫妻二人，面色依旧平静，“所以你们买通我继母的前夫，准备将他当作混淆离间谢府的棋子？”

“却不想彭敬法被仇人先一步追杀致死？”

谢铭德头发苍白老朽，就连心机也都在这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日里消磨了许多。可孙寒莹的脑袋依旧清亮。她伸手拽住了开口恐怕会落人把柄的谢铭德，自己无不凄惨地朝着谢怀与磕起了头。“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想为死的不明不白的独子讨个公道。”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会以为谢怀与是在欺负他们二人。“不知道是吗？”

谢怀与早就有所准备，命熏风将另一人带了进来。秦攸宜抬眼一瞧，竟然是那日她险些被谢昱凡伤害之时那个明着为谢昱凡做事，实则提前将消息透露给谢怀与的那个酒楼里的伙计。原来这竟然是谢怀与安插在谢家二房身边的人。“奴可作证，我们老爷和夫人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去赌场门外寻一人灭口，奴当时便已去大理寺立案，陛下可查案宗。”

孙寒莹全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谢怀与竟然在这么早之前就在他们二房身边安插了眼线，而他们却懵然不知，还将这些向着谢怀与的人视作心腹，何其愚蠢？一旁沉默半晌的皇帝终于开了口，眼底风云暗涌，“那么在民间传播谣言、破坏当朝臣子声誉的事情也是你们所做的吗？”

谢铭德浑身抖似筛糠，“不…”孙寒莹想要打断谢铭德的话，可却已经于事无补谢，谢铭德已经将上官珏和萧知廷给供了出来。“是三皇子和萧大人。”

萧知廷今日并不被陛下召唤来此，陛下却毫不怀疑谢铭德话中的可信度。他命周正带萧知廷前来，可萧知廷却还没来得及过来，近日以“缠绵病榻”为由的萧太后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消息，竟漏夜前来。就连秦攸宜这样不谙朝堂之事的人都察觉到了萧太后在陛下身边安插了探子的事情，陛下又怎么发觉不出来。若是以往，他或许会装作母慈子孝的模样假意不知此事，可他近日来却因萧家做出的种种行径而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萧太后与跪地不起的孙寒莹擦肩而过的时候，秦攸宜和谢怀与同时看到了萧太后眼中的威慑。“陛下从未将机要大事交与知廷，如今朝堂上头出了大差池，陛下倒是要将知廷拖出来做挡箭牌了！”

萧太后一坐下来就率先向上官仪发难，她的眉目冷峭至深，“你不喜妻儿，宠爱妾室，这些年来我们都看在了眼里，可知廷到底是我们萧氏嫡系唯一的独子，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若是想处置他，就将哀家一并处置了！”

此言一出，立于谢怀与身后的那些不便开口的臣子纷纷跪了下来，而秦攸宜却在看到上官仪双手紧攥成拳，笔直地站在萧太后面前的背影里觉察到此时此刻陛下内心的狂怒。外戚萧氏一直是横贯在上官仪心头的大刺，可偏偏萧太后还仗着自己是为陛下亲生阿母的身份处处袒护这萧氏，屡次三番地插手朝堂并为自家谋夺好处。身为君王，岂能一忍再忍？“朕从来都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朕已经纵容了萧知廷多次，他结党营私、拉拢皇子并意图谋权专政的事情朕隐忍不发，全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可太后却将朕的纵容当成理所应当，朕岂能再这般错下去！今日就算太后向天下人驳斥朕不慈不孝，朕也要治萧知廷还有老二和老三的罪！”

萧太后手臂颤抖着举起来，就连双唇也在刹那间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的手指欲指向上官仪，可却在抬起手臂的那一刻，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皇帝是铁了心要清理门户，他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情意，下颌抬起来示意周正带人将萧太后抬回她自己的殿中，而就在萧太后的轿辇离开崇德殿的下一刻，今夜同样未眠的萧知廷赶到了灯火通明的大殿当中。离陛下最近的南宫夙竟然在此事笑出声来，随口说了一句，“看来萧大人的消息也很灵通嘛。”

萧知廷见状便知宫中生了大变，可到了这一刻他反倒是比方才冷静了几分。“臣不知陛下为何召臣前来，还请陛下明示。”

“陛下，臣有一事，要先禀奏。”

本做好心理准备的萧知廷被谢怀与打断。后者行至陛下身前，如是说道：“数月前臣尚在人世的堂弟谢昱凡在府上迫害臣亲生父亲，在冬日将其丢进湖水当中为沈家大小姐所救，也因此成就了一段姻缘。”

“臣本隐忍不发，可今日种种之事都将清河谢氏牵扯进来，臣不得不代替尊长将辱没门风的人先行处置了。”

“谢怀与！你信口雌黄！”

“是吗？”

谢怀与背对着谢铭德和孙寒莹寒声一笑，“老夫人的死，你们夫妻二人当真以为吾没有查出来吗？”

谢铭德和孙寒莹没想到谢怀与会在此事乍然间提及此事，二人后背都开始层层地冒出寒意。“还有一桩牵扯到秦氏的旧事，臣已经调查出来。”

“因兹事体大，在此恳请陛下，将秦家两位将军，还有秦大夫人和少夫人请至崇德殿内旁听。”

谢怀与的话犹如嗜血成瘾的野兽，将孙寒莹的喉间狠狠地扼制住。她的脸色猛地变得煞白，浑身的血液都在听到“秦氏”二字之时凝固了起来。她知道，今日谢怀与和秦攸宜是来向所有人算总账的。可他们又如何知道当年之事背后的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