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微忍不住打趣他们，“平日里你那个大兄连句轻声话都还不会说，我还当天下间的儿郎都那么粗旷，却不想今日见到咱们家的姑爷待咱们昭昭如此温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秦攸宜扁扁嘴，“阿嫂就看到他这一面了，你都不知道他平日里唠叨我的时候有多让人崩溃？”

“我有时候就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郎君，而是找了个爹！”

秦战冷笑一声，“找了个爹？我看你挺听呈桉的话嘛，倒是你亲爹说什么都得犟上三次！”

这一家子斗着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申氏却误会了秦战的意思，又迫不及待地冒了头，仿佛刚才被秦攸宜落了脸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这就是昭昭的未婚夫婿吗？真真俊朗…”她又赶忙拉过一旁含羞带臊的吴霖，“霖儿，还不见过你表妹夫？”

吴霖软着腰肢向谢怀与行礼，耳朵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霖儿见过谢大人…”谢怀与根本没看向申氏和吴霖的方向，而是侧身朝着最高座上的秦老太君行礼问安，“近日事务繁忙，多日未曾来府向老太君请安，还望老太君莫要怪罪。”

“无妨。”

秦老太君同样没有分给申氏和吴霖半个眼神，侧头看上自己身边的嬷嬷，“让厨房多加几道菜来。”

“多谢老太君。”

谢怀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秦攸宜的位置旁边，小声又迅速地在她耳边说了句话，秦攸宜忍不住笑了起来。毫无存在感的申氏脸上陪着的笑容极为僵硬，被泫然欲泣的吴霖搀扶着重新坐了下来，强笑道：“没想到着上京的风气也与陇西一样开放，这未成婚的夫妻在婚前也能在长辈面前举止亲昵，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叔母不是都说了‘上京和陇西一样开放’？”

秦攸宜挑了下眉，反问道：“既然如此，叔母应当是见多了此事，不应该少一些大惊小怪吗？呀！”

秦攸宜好似恍然大悟一般，故意做作地捂了下嘴巴，一言难尽地摇摇头，“是我戳中叔母的伤心事了。”

“整个陇西，就连我这个未嫁的女子都知道，叔父生前就与叔母的关系不甚和睦，叔父生前自然是从未和叔母的关系如此亲近过，叔母没见过旁的夫妻举止亲昵也实属正常。”

“你！”

申氏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她往甄玉钏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暗示她为自己说话。若是往常，甄玉钏早就出言苛责秦攸宜了，可今日却避开了她的眼神，就连对秦攸宜最为严厉的秦战都装成没事人的模样不阻拦秦攸宜失礼的挑衅。难不成是觉得谢怀与在场，不好出言责骂秦攸宜这个不识礼数的女儿吗？申氏越想越气不过，只恨不得在谢怀与的面前将秦攸宜贬低的一无是处，“你身为未嫁女子，怎得能在你未来夫婿面前大谈长辈房中之事？如此行为，哪里是身为名门贵女应当做的？”

“那么身为名门贵女应当如何做？”

秦攸宜听来只觉得可笑，申氏有何颜面来教训她？“难不成是像吴小姐这般，身为名门贵女，竟然不知廉耻地去到自己沾亲带故的亲戚家中去向名义上的‘表妹’请求，要她将自己纳为妾室？”

“叔母以为的名门贵女，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申氏不说话了，就连吴霖也都抽噎着低下了头。身旁的人见多了秦攸宜朝着外人张牙舞爪的模样，却每次都觉得尤为新鲜。谢怀与握住了看上去实则气得头晕眼花却还故作淡定的秦攸宜的手，敛下眼底的温情脉脉后才给了申氏一个极其薄凉的眼神。有一瞬间，申氏明白了谢怀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申氏的后背冒出细密的冷汗，她开始后悔今日在秦家人面前提及此事。本想要借甄玉钏的声势让秦攸宜不得不收了吴霖，却不想借势未果，反倒是得罪了秦家。她刚想为自己挽回些颜面，却被谢怀与给唤住。“申夫人，你可知多年前陛下曾亲口许诺吾？”

“在吾自行分府独居之后，吾内宅的任何事情只需听从自己的意愿，旁人无法插手？”

“吾与昭昭是陛下以及秦、谢两家许诺定下的婚约，即便如今尚未成婚也尚未定亲，但是在吾的心中，昭昭早就是吾唯一的妻子，不管是此生还是来生。”

“所谓夫妻一体，那么我就是她，她也就是我，吾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做主，当然也包括这一件。”

有感觉到身边人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谢怀与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或许旁人愿意有妻有妾，可吾只需昭昭一人，就如同昭昭只需要吾一人一样。”

他唇角嘲讽地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吾亲生父亲都无法插手的事情，申夫人怎么就觉得你在吾这里有这么大的脸面，能插手吾的姻缘？”

谢怀与话落，秦攸宜看着难堪到无地自容的申氏只想要仰天大笑，她自以为很小声的在谢怀与的耳边说了句，“没想到你怼人的口才这么好，你看她跟她侄女的脸色，啧啧啧。”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秦攸宜的“窃窃私语”，甄玉钏用帕子掩面咳嗽了一声，是在提醒秦攸宜收敛些。秦老太君眼中的满意尽显，她早就看不惯申氏的言行举止了，今日她和甄玉钏也都是故意纵了秦攸宜去数落申氏。见如今这对小夫妻已经配合默契地将她想要对申氏说却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吐露了出来，秦老太君知道，该到了自己打圆场的时候了。秦老太君故作嗔怒地叱了秦攸宜一声，“你叔母今日的提议虽是不妥，却也是为你好，昭昭，你怎得能误会你叔母的好意呢？”

“是啊。”

甄玉钏同样不冷不热地说了秦攸宜一句，随后笑着看向申氏，“昭昭向来脾气不好，弟妹莫要见怪。”

申氏如何能听不出来秦老太君和甄玉钏对秦攸宜的维护，她们婆媳二人将秦攸宜今日的言行都归为了“小孩子不懂事”。那么她自诩“长辈”，当然不好再和“不懂事的小孩”计较了，只能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妨事。”

申氏硬挤出来了一个笑，眼看着秦老太君因谢怀与来府上而吩咐人加的菜上来也失去了胃口，只好称累，先回房休息去了。吴霖虽然不愿意离开，但毕竟孝顺的名声在外，这时候若不跟着申氏离开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只能也不舍的跟着申氏回去了。她们姑侄二人一走，秦攸宜原本堵着的胃口瞬间通了。饥肠辘辘的秦攸宜伸手拿起了个大鸡腿啃了几口很是烦闷地看向甄玉钏，“阿母，堂兄一家，不对，这叔母和她那侄女儿不会一直住在府上吧？”

“你堂兄购置宅子需得些时日，否则都会住在府上。”

其实今日申氏刚来便有意无意地暗示甄玉钏，将军府庞大，主子又少，他们一家也想在将军府落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原本她有些犹豫，如今看来还是不必了。甄玉钏今日也被申氏气到了，可碍于是在秦攸宜面前，不好表露出来。否则，秦攸宜下次更会肆无忌惮地怼申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何必闹得如此难堪？秦攸宜突然食不知味起来，她放下了手中基本只剩骨头的鸡腿，一脸正色地看向谢怀与，“如果我不要婚礼了，能不能像你阿父那样低调成亲。”

她真的很想快点搬离将军府。谢怀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就听到秦战怒喝一声，“这样恨嫁的话你也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