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仞一怔,道:“绝情谷?公孙止?”
石敢当道:“是。”
面上微露疑惑之色,小心问道:“师父听说过么?”
裘千仞道:“我倒是听过这个地方,确是公孙家隐居之所。其人虽标榜隐士,姿态甚高,武功来历却不出奇。”
石敢当闻言,当即来了精神,道:“确如师父所言。据公孙止自己所言,绝情谷乃是他先祖的隐居之处,传至他已历数代。他们还有祖训传下:每代人都要避世谷内,不理俗世纷扰。可这位公孙止却是公然违背祖训,在外面四处闲逛,真是不当人子!”
说至最后,已显出愤懑之态。 裘千仞目露思索之色,又瞥了石敢当一眼,问道:“你对他意见很大么?”
石敢当忙垂首道:“这个……确是有些意见,因为此人行止轻狂,竟敢纠缠小师姑!小师姑是何等高贵身份,岂可与他……” 裘千仞不耐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
又沉吟一阵,忽道:“那公孙止现在何处?”
石敢当道:“他追随我们一段时间,等我们欲返总舵时,便彼此分开了。现下他在哪里,徒儿亦是不知。不过只要他还在各处游逛,我便能查出其所在之处。”
裘千仞道:“好,你就去查一查。但若他回返绝情谷,你能否找到谷中位置?”
石敢当犹豫片时,道:“可以一试。”
裘千仞肃然道:“不是一试,而是一定要找到。我恰好知道绝情谷中一种奇怪的毒物,名为情花。情花之毒,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若无公孙家的绝情丹解救,必会痛彻心扉而死,其毒性之奇之烈,决不可小觑!”
石敢当闻言大惊,道:“公孙家竟种植如此厉害的毒物,他们想做什么?”
裘千仞冷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观其行事,处处显得古怪诡谲,偏又手持剧毒之物,若是放纵不管,让此等人仗之横行江湖,必是为害非小!”
石敢当听至此处忽然一愣,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裘千仞对待绝情谷和公孙止的态度,那便是深恶痛绝。 他试探道:“师父的意思是?”
裘千仞道:“若是找到公孙止,便让他将情花销毁,且把解药俱都献出。”
石敢当一怔,道:“他若拒绝……” 裘千仞冷冷道:“那就是居心叵测!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然后把情花烧毁,解药拿来!”
石敢当忙应道:“是!”
他心中虽是疑惑不解,却又是欢喜异常,想到公孙止那张可恶的小白脸,暗中狞笑:“这次看你还不死!”
师徒正在叙话,忽闻帮众来报:王中孚携带师弟周伯通,前来求见帮主。 裘千仞闻言甚奇,道:“快快有请!”
说罢走向门口,欲要迎接。 石敢当忙拱手道:“师父,若是无事我就先下去了。”
裘千仞挥了挥手,石敢当又行一礼,旋即转身出门。 石敢当走后不久,王中孚身穿蓝色大衫,满面含笑,大袖甩动间,从外面快步走来。而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人,正是周伯通。 裘千仞当即迎了上去,与王中孚厮见,又冲周伯通点点头,几人客套一番,王中孚与裘千仞分宾主落座,周伯通站在王中孚身后。 此时仆役献上茶来,还未待裘千仞说话,王中孚已露出歉意,拱手道:“我在路途中遇到一些事,耽搁些时,以致错过时日,无法参与令兄的婚礼,还请裘帮主见谅!”
裘千仞“哦”了一声,摆手道:“王宫主客气了,此事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又问道:“不知王宫主在路上遇到何事?”
王中孚叹道:“是些被金兵追击而走投无路的灾民。我和伯通出手杀了那些金兵,又返身将他们安置于终南山左近,然后才得前来。”
裘千仞道:“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又问道:“金兵的残暴,我也曾亲眼见过,只是这追击灾民……莫非那些人逃避黄河徭役?”
王中孚冷笑道:“若是真是如此,还算金狗有三分人性!然而真实理由却让人绝想不到:乃是为了减少灾民数量,消去动乱根源!”
他随之说出一番话,令得裘千仞的细眼不禁睁大。 原来自从金军从宋境大败而归,少了军兵压制,金国各地的义军便如雨后春笋般兴起。偏偏金国损兵折将,兵力严重不足,无法顺利扑灭动乱,又因灾害频发之处义军势力最大,于是便有人便向金国皇帝提议,将各地受灾的民众尽皆杀死,一可消除潜在兵害,二可绝去义军兵源,可谓一举两得。 裘千仞听罢王中孚的介绍,不禁怒极反笑,道:“好!好一个一举两得!不用问,这些灾民都是汉民,恐怕他们这般做法,还有削弱汉民力量,维护金人统治之意。”
王中孚点头道:“裘兄所见不差。”
两人至此俱各沉默下来,只觉一股郁气憋在胸中,偏又毫无抒发途经,可谓难受至极。 足足过去半晌,王中孚方强笑道:“我等江湖客,对此种境况是有心无力……罢了,还是谈些眼前之事!”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裘千仞,道:“这里有两枚以千载寒玉所制之玉,练功时佩在身上,可以清心遣欲,加速内气运行。这便算作我和内人给令兄令嫂的礼物吧!”
裘千仞接过锦盒,打开来看,只觉得一股清幽冷意袭来,两枚玉佩静卧其间,正冒出袅袅寒气。其中一块上刻有“君子如玉”,另一块则刻有“宜室宜家”。 裘千仞关上锦盒,将其收起,道:“有心了。”
王中孚微笑道:“希望令兄嫂能够满意。”
又道:“其实王某今日来此,除了奉上给予令兄的成婚礼物外,还有两件事。”
裘千仞“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王中孚转头瞥了周伯通一眼,道:“头一件事,便是裘帮主让伯通带郭家娘子去终南山,并写信劝我收郭靖为徒……” 裘千仞讶然道:“郭靖出生了?是个男孩罢?”
王中孚点头道:“确是男孩,裘帮主之前的预言倒是真准。”
裘千仞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不好解释自己之所以断定其为男孩,乃是读过原著之故。 王中孚虽是心有疑惑,却也并未深究,继续道:“我现下已打算收郭靖为徒,只是他年龄尚小,需要经其母养育一段时日,我再授其武艺。我此来也是感谢裘帮主,为我中孚宫一脉带来佳徒。”
说着拱手一礼。 裘千仞奇道:“你为此向我称谢?怕是颠倒了罢?明明是我该谢你给面子,答应收徒之事。”
王中孚笑着摇手道:“裘帮主有所不知,这郭靖乃是万中无一的好苗子,也是练习我派先天功的不二人选。”
“竟有此事?!”
裘千仞听罢越发好奇,“请王宫主为我解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中孚叹道:“说来真是缘分!其实我在当日华山论剑时,便已同意拙棘所请,此生不再收徒,将伯通作为真传弟子培养。而裘帮主当日教伯通将郭家娘子带回中孚宫,还来信劝我收徒,说句实话,我是不太愿意的。毕竟是有言在先,于我夫人处亦不好交代。但是裘帮主你的面子我亦不得不顾……” 裘千仞笑着接道:“所以王宫主便打算敷衍了事,大概便是搞一些传艺不收徒的事,也算对我有个交代。”
王中孚失笑道:“裘帮主所见极是,在下惭愧。”
裘千仞暗道:“我也只是换位思考。若是洪七求我收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为徒,我明明不想收,又抹不开交情面子,便也会行这一套,先让他跟我手下人练上几年,之后看情况指点两句,也算对得起朋友了。”
他转着心思,口中则道:“那么后来发生何事,令王宫主改了主意?”
王中孚刚要说话,其身后周伯通忽道:“还能为了什么,郭靖那小鬼头是个天才,令我师兄见猎心喜。”
王中孚神色一变,转身呵斥道:“闭嘴!当着裘帮主之面,岂可轻浮无礼!”
周伯通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裘千仞笑道:“周小兄弟乃是真性情,我很喜欢,王宫主就不必苛责了。”
顿了顿,奇道:“听周小兄弟所讲,郭靖是天才?”
王中孚道:“这……倒也不假。在他出生之后,我为其摸骨测气,发现其身具百通之脉。”
“当真?!”
裘千仞探身问道,他心下惊讶之意着实不轻,只因他知晓这百通之脉,乃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天赋。 要知常人习练内气,都要过十二正经,再冲奇经八脉。其间穴道无数,每一个穴道,便是一个关口阻隔,需要努力积蓄内气将其冲破,才能有所进益。但百通之脉却是不必,穴道并非障碍,而是与寻常经脉无异,只要依从练气之法而行,便能如流水一般顺下。 裘千仞暗道:“我早知郭靖乃是一位‘大后期’英雄,但其中道理总是想不明白,如今知晓其乃‘百通之脉’,那就说得通了。具有此等天赋之人有个特点,便是虽无境界壁垒,却是进境极慢,在开始阶段不占优势。如今看来,正与郭靖的境况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