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与柳图同样都是火长的莫七郎虽然地位上与柳图大致相当，可实际上莫七郎自从入伍以来那就是由柳图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实际上这里巡逻的卫士都只有一个头，那便是柳图。如此一来，这片区域的卫士其实都是在归柳图管，只是每次在照例报备的时候会把名单分成两火罢了。不过在这里当值的多数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子，名单这个东西也是经常没个准，什么上回这几个人还划归在柳图的火下，到了下一回就被分到了莫七郎的名下了。上头的有司最开始的时候还想着要复查核实，但实行开来却发现困难重重。一来这些地方基本上都是在边陲之地，既人烟稀少又天高皇帝远，官府要想彻查，那每回耽搁在路上的花销与时间就难以计数。二来，正是因为朝廷对这些地方鞭长莫及，结果上头的有司派遣府衙里的文吏进行名簿核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边境各处的戍边坞堡均有着或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准确无误。三来，这些地方要么是贫瘠苦寒要么就是形势复杂，要想管好当地，还真的依靠一些有手段的老兵油子。毕竟朝廷的精力也有限，很多时候，多一事那可真的就不如少一事。结果这样一来，时间长了，连柳图和莫七郎自己也都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手底下的人了。如此，才有了他适才的那一问。“啊，是这样的七哥，今日我与阿平是跟着老图叔巡逻，等明日就该是跟着你了。”
在听了林炎的解释之后，莫七郎眨了眨眼睛，刚准备开口说话，结果却被一声怪叫给打断了。“哎呦！”
年纪小的杨平毕竟是还是留着几分小孩子心性，眼见莫七郎与康禄尚之间放着那样大的一盆羊杂汤，当即欢呼一声飞奔了过来。“这孩子！”
莫七郎笑着摇了摇头，“你慢些吞咽，可某要噎着了！”
“哎呦喂，你这孩子下手前能不能先去净个手啊这！”
康禄尚一脸“不忍”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别过了头去。“好啊七哥，你和老康竟然在这里准备着这样的好东西呢！你可真不够兄弟啊！”
这个时候的林炎也是注意到了面前的羊杂汤，同样也是欢呼了一声，加入战团。在此等情景之下，莫七郎与康禄尚对望了一眼，结果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上手啊！”
这两个人对望一眼之后，同时爆发出了一阵怒吼，原本的一大盆羊杂汤就这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着。最终，这个陶盆看起来干干净净，直接躺在毛毯子上林炎拍着肚子笑道:“这小小陶可真是高兴了，这盆叫咱四人啃得这般干净，连洗都不用去洗了。”
“哎你个小崽子，这不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咱兄弟几个舔盘子么？”
与林炎并着头躺在毛毯子上的杨平伸手弹了林炎的脑门一下。“你个小娃子，年纪还没个狗大呢！还敢管我叫小崽子？”
林炎笑骂了一句，并没有生气。而就在这个时候，莫七郎却忽然咧嘴一笑：“笑死，舔盘子那是好事情，这羊杂汤，从主菜到配料到这熬汤的水再到那生火的柴，哪一个不是我和老康辛辛苦苦弄来的？那羊杂可费了我好些通宝钱呢！怎么就不能吃干净了？”
“呃……”林炎毕竟是读过书的，虽说在读书上并没有读出多少名堂来，但却也多少沾染上了些许读书人的毛病，比如穷讲究、好脸面。“笑话！”
一旁靠着一张兽皮的康禄尚抹着他那大胡子说道，“连饭都吃不饱了，还穷讲究这些作甚么？”
“就是就是！”
杨平也跟着附和道，“孔老夫子不是最讲究甚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么？可是当年他老人家周游列国被困于陈、蔡之间的时候不是一样都饿得甚么体面都顾不上了么？嘿可见，填饱肚子那才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事情，旁的所有的事情若论起重要性来那都得要往后头稍稍。”
“说白了阿和……”康禄尚拍着肚子道，“你又不是那等公子王孙，何必用一个丘八的身份去操大户人家的那份闲心呢？”
“说是这般说，但若是以前咱这里都是些糙汉子，不讲究也就不讲究算了，可问题是咱这地方眼下可不止有我等这般糙汉子了啊！”
“呦！”
杨平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行啊阿和，说说，你是不是对我珂姊姊动心思了？”
“笑死，你这都‘珂姊姊’‘珂姊姊’地叫上了，你敢说你对人家没动心思？”
林炎在听了杨平说出的话之后立马便反唇相讥道，不过对于杨平所说的话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反对。“哼笑死，”莫七郎也在一旁接话道，“咱这除了我师父以外，谁敢说自己没对珂姑娘动心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厚厚的门帘再一次被人给掀开了。这次进来的，是科涅丽娅。在场的四个大老爷们儿看到这一幕多少有些尴尬，因为他们方才说的什么“珂姑娘”“珂姊姊”指的就是科涅丽娅。然而还没等科涅丽娅说些什么，她的身后竟然来了另一个声音。“一群娃子，怎的还有心思在这里偷闲，外头来情况了！”
黄沙漫天席卷四方，天地之间触目所及全是飞扬的沙土，四周弥漫着令过往所有生灵听了耳朵都会不舒服的呼啸呜咽声。不过这黄沙卷来卷去的，似乎除了裹挟到那些尚且洒在地面上还没被大风卷起的黄沙以外，也裹不到什么更多的东西了。呼啸而来的时候是这一批黄沙，呼啸而去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一批黄沙。都是同样的黄沙，唯一的区别似乎也只有这批黄沙吹走之时裹挟上了更多的黄沙罢了。不过也是，想在这样滴水未见的地界，能够顽强存活的，似乎也就只有胡杨了。胡杨那可真是一种极为坚强的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