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正事还没说哩。”
周秉义以夸张的动作配合无限夸张的语调如临戏台,“哈哈,恭喜贤弟贺喜贤弟。县城里舆情汹汹,直如一锅沸水哇。数百强贼一举全歼,想不到,作梦也想不到哇。”
把须臾不离手的爱刀往桌上一放,周秉义顺手抄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之前哥哥忧心忡忡,不瞒你说,对战强人几无胜算,谁承想……晦!听说兄弟你们闯了贼人山寨,杨存义那厮好胆哩,快说说,后来怎样?”
“后来……也就那样了。拢共一二十贼人而已,还不是随手而灭。”
赵瑔此言并非装逼,有火枪有神威弩又是偷袭,不赢才叫咄咄怪事。落在旁人眼里不免郁闷地想挠墙,那是山贼!山贼!不是你家果园的梨桃杏,想摘随手摘。周秉义再次鼓着眼珠子抽气。赵家庄一役干脆利落地大胜强贼,知晓此事的人少不得弯腰捡自己的眼球。县尊刘大人同意派厢军协助御贼,实则心里的忐忑更甚于普通百姓,原因无他,身为一县牧守如果护民不力被山贼破了庄,那他这个县令也干到头了。再假设山贼破了庄又一鼓作气杀进县城,县尊大人或者力战而死或者早早自缢,绝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实际上县尊大人已作好了最坏打算,厢军出发当天他已安顿好家眷,一旦事机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则举家自焚,绝不可落入贼人之手。最乐观的结局当然是厢军击退贼人保住赵家庄,为此县尊大人同样做好了厢军大量伤亡的心理准备。毕竟,以一群失地农人、无业游民抵御嗜杀成性的强人悍贼,稍有理性的人都能得出正常约结局预判。然而事实是如此出人意料。厢军大胜!全歼贼寇!起初得知消息的人恨不得用擀面杖掏空耳朵,怎么可能?说反了吧?当厢军土卒押着贼虏,赶着堆满山贱尸首、收缴的武器的大车沿街行进时,铅山县城乱成了一锅粥。假如从高空俯瞰,仿佛被顽童掀开的蚂蚁窝,大街小巷都是蹿动的人流,人们奔来跑去,情绪激奋如同过年。一传十、十传百,一股股人流涌上县城正街,酒肆茶坊空无一人,连茶酒博士也暂时放下茶壶、量酒勺加入了狂欢的人群。县尊刘大人负手而立,威仪万分地面对县衙台阶下的人群和贼虏。县尊大人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为了证实不是在作梦,他自己偷偷掐的。“想不到哇。”
周秉义再度拖着长音感叹。完了前倾上身颇有兴致地探问,“赵兄弟,你那防务有限铁坊出产会否如玉庭琼浆一般招代理?哥哥也不跟你客气,若有的话必得给哥哥留一份。”
“这个真没有。”
赵瑔据实以告。日盛隆的产能目前己经饱和,除非扩建二期,否则以目前的规模和人手,完成宁武军禁军的军购订单已属勉强。“哦,”周秉义心道也当如此。斩钉截铁的犀利神兵怎么可能种罗卜般一收一大车,纵然赵瑔一手掌握着冶炼、制作等工艺技术秘方,也得靠匠人们一锤锤敲打出来。“你那神威弩、***总该卖与哥哥百八十个。”
周秉义心思一转,抖着眉毛笑的如黄鼠狼闯进鸡窝。“这个也没有。”
赵瑔干脆抱臂而坐。看这货兴高采烈的样子,是把战场杀器当成玩具了。“那我要火锍。”
周秉义咕嘟一口喝干茶水,“腾”地起身,一只脚踩在凳面上俨如黑帮分子茶楼谈判,一言不就要拔刀砍人。赵琛不了解这二人结识的前后,有心缓和气氛,为老瑔、周秉义各斟了一杯茶,“有事好商量嘛,坐、坐。”
“喂喂,给句话呀真是。”
周秉义保持着茶楼讲数的架式,“哥哥也不白要你的火铳,大不了把我妹妹给你,怎样,够意思吧?”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赵瑔大感吃不消了,“周兄、周大哥,不可,万万不可……”“呸,你想哪里去了。”
周秉义赧然地扶了扶武松打虎帽,“咳,我是说引见我妹妹与你。嘿嘿,那可是铅山县数一数二的美人呀,更兼冰雪聪明、识文断字。哥哥是看你这厮顺眼,不然,哼。”
“嗯咳。”
仙草捧着帐薄遮盖了赵瑔的视线,“小官人,月来的帐目等着小官人审看……”“喂喂,你这妮子莫打岔。”
周秉义从帐薄一边探过脑袋,“兄弟兄弟,火铳、火铳、火铳、火铳……”我日!这货太能缠人了。”
三元,去把铜柄的取两支,教会他怎样用枪。现在,赶紧带他走。”
“好!果然够义气,是条汉子。”
周秉义大喜,一掌拍的桌上碗盏叮当作响,揪起小厮风风火火蹿出花厅。隐约听得有人痛叫一声。“咳咳,这厮……何事这般张惶?”
柴高菜揉着胸膛挪进来,赵彬在后面紧走几步,进来先唱个大喏,“恭贺赵董力剿顽贼凯旋而归。赵董武运昌盛,泽被赵氏一族,实乃我赵氏之福矣。”
“铲除残匪、营救王志成,赵家庄知晓此事者不多,三贤臣当然有资格预知计划,既然赵瑔己安然回来,说明事情已办的圆满。柴高荣心切王坚之子的安危,“未知那王公子可无恙?”
看到赵瑔肯定地颌首,秀才哥缓缓长出一口气,“天佑之、天佑之,唉,我这颗心总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