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文观止和当地人不一样,她选择了住校,就是为了远离那个乌烟瘴气毫无温暖的家庭。她的性格有些扭曲,可能也是家庭的原因。也许一切爱情的起点都是好的,只是随着时间的积累,有的开花结果,有的深埋地下直至腐烂。也是高中的时候,文观止遇上了一个领她上道,进入黑暗世界的人,一个师兄。高中毕业,文观止考上了哈佛,公费留学,光耀门楣。但是他的父亲一直对她心怀不轨,在她离去的那天晚上终于忍不住对她下手。结果可想而知,文观止没把人打死是看在他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份上。到了美国之后就与家里断了联系,像是一只脱了线的风筝。那时候,师兄所在的一个世界级的黑道组织刚刚起步,文观止进去成了一名小杀手。现在,文观止花名“舜华”,来不影去无踪。所在的组织是“世界黑帮”,她不涉及任何权利纠纷,只接受那个“师兄”的任务,取得应有的酬劳。小孩子都是爱慕英雄的,文观止这样的人尤其严重。大家都已经成年,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和凉宫一样,她们对后果估计不足。小时候文观止看过一部片子叫做“赤罗特工”(裸),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成为那样的人,不同的是,她要一个自己可以掌握的结局。那个男人,文观止连样子都没见过,因为他每次都以不同的面貌示人。但是他们之间有独有的联系方式。文观止为他的强大、冷漠、温柔而折服。二人滚了几次床单,热烈而激荡。之后,文观止撞破了他和那个秘书的奸情。那个年纪的人都是容不下谎言和欺骗的。(人的下限是不断被刷新的,小时候忍受不了谎言,大的时候忍受不了真相,现在只要求谎言说的水平高点,别让我一动脑子就想破。)他们不知道文观止的到访,所以事后文观止继续装作不知情,过自己留学生的小日子,和不同的男人约会,开房,那个人都知道,但是没有阻止。文观止那个时候和凉宫一样,不甘心,也天真得有点傻,只是想要试试他的真心,没想到他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这一试,将自己的心也试了个冰凉。寒假的时候,文观止将自己的头发剪短,飞跃大洋来到了凉宫的身边,只是没想到这边的情况更恶劣,已经都快要生了。文观止的离开深深刺激了男人,动用一切力量半路拦截,穷追猛打。文观止深得真传,尤其是枪法和伪装,神鬼莫辨。只是拦截点太多,等文观止找到这里的时候,大腿动脉差点被割断,险些丧命。即使这样,文观止也说,“我从他的手里逃出来,已经是命大了,也是本事。之前被他抓住,还被他妈的用强了,真是丢人”。文观止说,“我知道顾城本质不坏,只是大家族的公子习气,可以改进。也有上进心,当时只是不喜欢他喜欢你,我占有欲太强了吧”。“还有,他当初离开你,也是迫不得已,我见过他,过得并不好……”凉宫打断她,“注定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提,即使是误会也罢”。文观止觉得也对,这丫头也感觉到一丝苗头了吧,她那么聪明,心思开阔,总能从细微处见大局。她说,“有些人,注定停留一阵子,留也留不住,不如让彼此早早解脱”。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隐晦、逃避。凉宫放下已经凉透的牛奶,伸手握住她的,“果然,有你的地方就有精彩,荡气回肠”。其实,凉宫没有说,阿文,你的眼泪,是雪花的颜色,晶莹剔透,含着对命运的反抗和报复。凉宫早产那天,德国的雪很大,一片一片的和棉絮一样,不是家乡那种小米粒。街道上都是泥泞,倒是房顶上松松软软的积雪像是洁白的泡沫,耀眼得很。文观止坐在医院的门口,实在受不了那死一般的寂静。她觉得医院里都是血腥味,绝望和死亡。凉宫可能不想外婆太担心,所以一声不吭,完全没有妇产科鬼哭狼嚎的悲壮。熟不知,这种沉默的坚强更让人心疼。一片黑色的衣角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眼前。文观止低头坐在冰冷的台阶山,手上夹着一只香烟,眼神迷离地望着不知名的虚空,没有理会,街上的人对这奇怪的组合频频回头观望。男人高大帅气,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男子汉,只是头发微乱。披着手工的毛呢大衣,价值不菲,眼睛下面的青黑显而易见,沙哑着嗓子,“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躲了半个地球!”
“哼,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别说的那么深情”?文观止一动不动,任指尖的香烟忽明忽暗。“你确定”?男人的声音已经压到最低,里面有些沙哑,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激动。文观止连头都不想抬,“对于你这样见女人就上的破鞋,本小姐没兴趣。赶紧滚得远远的”。男人眉毛一挑,说了句让文观止想要撞墙的话,“你这是吃醋”。听他说的那么肯定,文观止摇摇头,“你不配。我有洁癖,沾了脏东西的,干脆扔了好。放我离开,我很感激,我也为组织杀了很多人。追杀我,也随意,但是不要牵连亲友”。身后传来脚步声,文观止听频率,是石烁,此时他的脸上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一定很精彩。他倒是个不错的男人,自己打爆他的头也没计较。石烁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高大威猛但是神情诡异的男人,以为是凉宫的那个男友,但细看,好像对文观止比较在意,也不再磨蹭,“生了,是个女孩儿,去看看”。文观止将手里的烟头掐灭,虽然一口都没有吸,但还是将一块口香糖放进了嘴里,跟石烁快步转身离开。男人本能地伸手拽住她,眼神灼灼中竟然带着一丝恳求。文观止好笑,“石烁,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还要当干妈的”。石烁自然识趣,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文观止变戏法一样将一把枪顶在了自己的额头,“让我走,要么带着我的尸体回去”。男人黯然。稍微挣扎,文观止的手臂重获自由,头也不回地向医院里走去。她一身白衣,栗色的短发,五官性感而娇俏,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在那一天,离去,成了永远。身后的雪花,一直在飘,男人轻轻闭上疲惫的双眼,心里默默呼唤:阿文……她是如此决绝的一个姑娘,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委曲求全。但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他只是给她时间,让她能够安全的站在他身边,对于她注定的成长,他深信不疑。社会在发展,我们的爱情也在被提前,提前到我们根本不懂爱的年纪。都说初恋时不懂爱情,懂了爱情的时候我们错过了初恋,然后用很多时间去怀念。谁都曾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天,是农历三月二十五,凉宫早产,母女平安。德国的雪下了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