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道：“林姨娘，口说无凭，你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要搜我的身，未免太过武断了！”

林姨娘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楚楚可怜地看着楚常云，“老爷，老夫人走的冤枉，您一定要为她查明真相啊！”

楚念静静的望着她，面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淡淡的嘲讽，那嘲讽看在林姨娘眼睛里，就以为对方已经被她逼到了绝路，不由继续道：“若是连老爷也不肯为老夫人查明，只怕老夫人去世了也会不得安宁啊！”

楚常云的脸色很是难看，楚念慢条斯理地站起来，道：“我问心无愧，既然林姨娘这般强烈要求，那搜身也是没什么的，只不过，我是楚府的嫡女，此时被搜身，名声传出去倒是极为不好听，那如果最后什么都没搜出来，林姨娘又该怎么办呢？”

林姨娘的脸上，就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这笑容让在旁边看着的五姨娘的心里，莫名就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仿佛林姨娘预料到一定能从楚念的身上搜出什么一样，但，这怎么可能呢？五姨娘走到楚念的旁边，拦在她跟前道：“五姨娘，你此时这般咄咄逼人，是想让念小姐当众被搜身吗？”

林姨娘冷笑一声，道：“当然不必当众搜身，只要她愿意，单独找一间屋子好好搜查就是了！”

楚念黑冷的眸子在她面上轻轻一刮，笑道：“好！既然要搜，便该都搜查一遍，万一有漏网之鱼呢？林姨娘如此大公无私，想必不会介意吧。”

五姨娘开口道：“的确，这件事情不能仅凭林姨娘你一人的怀疑就坐实念小姐的罪名，若非人赃并获，未免太难以让人信服。可若是只搜查念小姐一个人，又太不公平。既然要搜，便该一起都搜查了才是。”

她显然是帮着楚念的，而且这件事可非同小可，若是寻常人遇到早已变得惊慌失措了，可楚念却十分镇定，五姨娘不禁希望，她的确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林姨娘轻轻一嗤，带了几许轻蔑之色：“五姨娘，我确实可以接受搜查！如何？”

五姨娘看了楚念一眼，沉吟片刻，道：“念小姐意下如何？”

楚念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楚常云自然的点了点头，道：“这样才是最公平的，来人，立刻去准备一间空屋子。”

众人看着这一幕，面上都露出些微的寒意。若是待会儿真的查出什么，那可就是谋杀老夫人，理所当然的死罪，虽然楚念如今信誓旦旦地说明自己无罪，可要是在她身上搜到了证据……五姨娘的脸色最为忧虑，她隐约觉得今天的事情十分的古怪。仿佛有人故意针对楚念所为，可是，她实在是不明白，老夫人活着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根本不可能要用谋害她来陷害楚念，这跟杀鸡取卵有什么区别？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做这种蠢事！林姨娘是第一个被搜查的，楚常云派来的嬷嬷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衣物、香囊，甚至连头上的发饰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接下来是五姨娘和其他的丫头们，可同样的，她们的身上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一个，则是楚念。因为受到众人的怀疑，她被检查的时间也是最长的，等她走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看见那嬷嬷领着她出来，不由纷纷问道：“查到什么没有？”

林姨娘冷笑着望向她，一定会查到的，她有这个自信！然而，那嬷嬷在众人注目的情况下，却是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林姨娘的笑意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眉目间还是笑意，唇边却已是怒容。她的笑和怒原本都是极美的，此刻却成了一副诡异而娇艳的面孔，越发让人心里起了寒噤，她立刻看向那个叫温云的婢女，刚才是她负责将东西趁机塞进楚念身上，可是温云的脸上，在这个瞬间同样露出了震惊和茫然之色，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搜查到？明明那丫头也说了已经将药塞在楚念身上里的！林姨娘再也控制不住，抢先一步上前道：“即便搜查不出东西，也不能证明念小姐的清白吧！”

楚常云怒斥了一声：“林娘！你怎么说话呢？”

他不是想要帮着楚念，只是在这个时候，楚念关系到楚家的名声！林姨娘面色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悲伤地看着楚常云道：“老爷，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就这么枉死吗？”

楚常云冷声道：“那你要怎么样！让这衙役将念儿带回衙门吗？”

林姨娘洁白的贝齿轻轻一咬，仿若无意道：“在事实没有认清楚之前，只能委屈念小姐了。”

五姨娘第一个反对道：“这不行，哪儿有大家小姐进衙门的道理！”

楚常云面如寒霜地道：“林娘，我知道这件事关系到我母亲的性命！但若是真的这样凭空让我送念儿进衙门，我也是绝不能做的！”

京兆尹衙门岂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楚念是大家闺秀，她若是进了衙门，纵然能够平安出来，也会变成整个京都的笑柄。五姨娘皱起了眉头，刚要为楚念说话，然而他却听见楚念先开了口。楚念面对层层的威逼，却慢慢地道：“林姨娘，你真心要查出祖母的死因么？”

林姨娘神色冰冷，厉声道：“这是自然的，我绝不会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楚念露出似笑非笑地神情，林姨娘不由要发怒。楚念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慢慢沉着脸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她的目光比寒冬里的雪色还冷：“只要验尸，便能查出更多的线索，就不会仅仅拘泥于所谓的果脯，而是能够进一步知道祖母究竟是何时中毒、以及是何人下毒了。”

林姨娘面色一白，只觉得掌心湿湿的冒起一股寒意，大声道：“不可以！”

这一声，引起了楚常云的注意，他认真看了林姨娘一眼，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等别人开口，林姨娘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连忙道：“老夫人已经去世，就该让她好好的入殓，怎么可以去动她的尸体？实在是太不敬了！”

楚常云也在摇头，他当然知道应该验尸，但是从本朝的惯例来看，仵作只是用来查验物证，同时对尸体只进行体表的检验，并不是进行尸体解剖。过去他也曾经听说过一件事，有个男子到朋友家中喝酒后，回到家里腹中巨痛，禁不住连连呕吐，居然从口中吐出了十几条毒虫。他见自己吐出这么多虫子，吓得精神崩溃，居然一命呜呼了，弥留之际，他告诉妻子张氏，等自己死后要剖开自己的肚子，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虫子在作怪，并且找到证据去告那在背后害他的朋友。张氏遵从丈夫的遗愿，在丈夫死后亲自剖开尸体检查。这件事被邻居知道后，就到衙门处告发她破坏丈夫的尸体。虽然这件事情情有可原，但官府还是把张氏抓了起来，另外，又因男子的儿子不阻止母亲损毁父亲尸体的行为，连他也被一起抓了起来。律法只是规定：伤害死尸的，要处以四年苦役；妻子伤害丈夫，应判处五年苦役；儿子不孝顺父母的，处以死刑。京兆尹将这个案件上报给皇帝，皇帝并没有考虑太多，很快就批示按照刑部尚书的意见判决此案：两人都是死罪……现在，居然又碰到这种事情，想到这里，楚常云几乎要勃然大怒道：“念儿，你难道不知道验尸是对死者的羞辱吗？还是你不清楚本朝律例！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连天子也要震怒，你不要再满口胡言乱语了！”

楚念道：“本朝律例规定，不得私自解剖尸体，若是我们私自损害祖母尸体，便是其罪！敢问父亲一句，若是我们通过官府的仵作，公开进行解剖，那便不是罪过，而是为祖母申冤了！更何况本朝的法典中虽然没有说死者一定要验尸，可却没有说一定不可以验尸！律例并没有不可以要求官府来验尸不是吗？”

楚常云一愣，仔细一想顿时哑然，他重重咳嗽了两声道，脸色铁青道：“戮尸弃骨，古之极刑！此时不能再提！”

不要说是将遗体解剖，就是将亲人的遗体暴露在众人面前由人翻检，也会被视为奇耻大辱，是对亲人遗体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