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皇帝在时，也曾征召天下才子入宫为官，非举荐不得入仕，分明就是谣传，三人成虎，眼下居然还成了我朝的制度了，简直是可笑至极。”

徐锦天反驳道。“太祖皇帝确实有过征召之举，但那是迫于无奈，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况且，当年的《举贤书》上，也是有这些人的名字的，可见，只有举荐制，才是为官的正统之道。”

唐悠之说。两人正在针锋相对，安若瑶在乾清宫里也跟着着急。“刑部的郭尚书现在只能一言不发，眼下，左相和右相你来我往，胶着不下。”

梅姑姑说。“唐悠之支持者众多，徐锦天怕是会败。”

安若瑶问道，“太师呢？还是没来吗？”

“尚未见到太师踪影。”

梅姑姑回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似乎胸有成竹，应该已有良策了。”

他有个屁的良策，安若瑶心想，要是他真的胸有成竹，肯定要逗上安若瑶几句，说不定还会哭丧着脸找安若瑶求安慰。他临走的时候跟安若瑶说不要担心，安若瑶就知道他对此事没有十分的把握。如果朝堂论辩真的败了，云霄肯定就要强行突破这传承下来的“举荐制”了，靠着皇权，硬推文博为官，在世家钉死的规矩里撕出一道口子来。可是，这是下下之策，要是硬来，不仅文博的为官之路会举步维艰，云霄也会站在公理正义的对立面。“尽人事，听天命吧。”

安若瑶说。大殿里，云霄也有些心急了，虽然徐锦天和唐悠之两人不相上下，但他知道，这样还是不够的，他想要改变，必须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世人只会因循守旧。“我两在此也争论不出什么来，历来官员任免都是吏部的职责所在，不知齐王世子有何高见？”

唐悠之知道齐王世子与文博不合，不会希望文博入朝为官，那齐王世子自然会站在他这边。云扬铭其实就是来凑个热闹，毕竟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不过他可不打算自己下场厮杀。“唐丞相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水平，论学问我比不上在座各位，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云扬铭说。“世子此言差矣，你在吏部任职多年，怎么会对此没有看法呢，世子不必过谦。”

唐悠之说，“想必世子也不希望那些无德无才之人入朝为官吧。”

这话就暗示的非常明显了，所谓无德无才之人，不就是指文博嘛。云扬铭大大咧咧地说，“无论怎么选官，我其实都不在意。我就是个混日子的吏部小官，只要那文博不要在我眼前晃悠就行。”

他看着云霄，继续说，“陛下如何都行，只求陛下不要让此人进吏部，否则我就不干了。”

云霄哭笑不得，云扬铭还真的是个活宝，却也聪明。“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云霄假意骂道，“就知道一心想着玩，你要是敢给朕找借口撂挑子不干了，看齐王怎么收拾你。”

“陛下你不能这样啊，怎么动不动就搬出我爹。”

云扬铭哀嚎道。朝中的官员已经习惯了齐王世子在朝堂上的这副样子，但还未做官的世家公子们可不知道，那些穿着布衣的学子们就更加不知道了。大家都在交头接耳，互相传着这个齐王世子的英勇事迹。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果然分毫不差。”

唐悠之没想到，云扬铭居然是这个反应，好像没反驳他的话，但也似乎没站在他这边。罢了罢了，唐悠之也不指望这个不靠谱的世子了，“世子殿下说笑了，现在事情尚未有定论，世子大可安心。”

唐悠之话锋一转，“礼部向来是最懂礼法的，今日，怎么没见滕尚书说话啊？”

滕文昭只得站了出来，“选官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万万不可大意，今日朝堂论辩过后，自有陛下圣裁。”

唐悠之看了一眼郭启舟，意思很明显，怎么滕文昭没帮着他们。郭启舟也很无辜啊，他女儿虽然是说要许给滕文昭的儿子，但毕竟尚未成亲。他借着儿女亲家的缘故，见了滕文昭一次，但滕文昭不肯接他的话，他又有什么办法。“虽有陛下圣裁，但今日朝堂论辩，还是该辨明是非。”

唐悠之说，“举荐制实施了这些年，并未有任何差错，既然如此，陛下自当遵循先例才是。”

“呵……”底下传来一声嗤笑，是个很清朗的少年音。“何人在此放肆？”

唐悠之喝问道。人群中走出一个少年郎，身姿如竹，虽着一身毫无装饰的白衣，但气质绝佳，毫无瑟缩之态。周围人的眼光聚拢过来，唐悠之更是对他怒目而视，少年依旧气定神闲，仿佛整个大殿都是为他而设的舞台。“唐丞相你刚刚说，举荐制无任何差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少年直视唐悠之，稚气未脱的脸上全是不屑，“这话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

“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唐悠之吼道，“大殿之上，岂容此等无知小儿放肆。”

“唐悠之，你才是放肆。”

徐锦天骂道，“陛下在此，岂容你在这大呼小叫。况且今日朝堂辩论，在场各位皆可发声，你凭什么赶这位公子出去？”

唐悠之也不理徐锦天，只是对着云霄说，“此子无视天威，在这大殿里信口雌黄，臣一时心急，还请陛下将此人赶出去。”

“唐丞相大可不必惊慌。”

云霄说，“今日就是要辩个清楚，怎能不让人说话呢？”

云霄看向站出来的白衣少年，“你不必慌张，尽可直言，朕恕你无罪。”

少年朗声道，“多谢陛下。”

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高处，摊开双臂，高声道，“所谓举荐制，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搞出来排除异己的吗？”

“天启六年，你，唐悠之，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利，在各个州府游说，找出当地最听话的世家大族，许以高官厚禄，再通过举荐，让这些家族的弟子们入朝为官。”

“我朝规定，为了防止地方割据，地方父母官不得由本地人担任。但这也没关系，只要你联合的州府够多，外来的官员虽不是当地人，但也是你们自己人。”

“只要稍加安排，各地的世族就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地盘。地方官只要和当地的世族配合，何愁政绩不佳，来年的考核自然升的快。”

“至于京城里，还用我多说吗？家世显赫之人总能得到举荐，无权无势之人永无出头之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举贤任能吗？”

朝堂上雅雀无声。“好。”

云霄叫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不知阁下名讳？”

“轻狂之语罢了，陛下谬赞了。”

少年拱手道，“草民白苑，参见陛下。”

“你姓白？”

云霄惊喜道，“那太师是你？”

“正是家父。”

白苑清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