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几大捆柴都堆在老牛背上,柳三兴冲冲地领着老牛往镇里走去。老牛虽然老,但是驮几梱柴还是没有问题的,步子虽然满了点,但柳三一点也不着急。狼山镇依山得名,离柳三的村子有个七八里地,带着老牛慢慢晃悠,柳三也走了快两个时辰。柴火这类日常消耗的物品很好出手,老牛背上的几大捆干柴刚进城,就被一家饭馆给包圆了,一捆五文,到手二十五文。饭馆生意很好,肉香一阵接一阵飘出,柳三闻着味道,吞了吞口水,但是掂掂自己的钱袋子,还是牵着老牛转头离开了。来的时候花了较多时间,等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柳三把老牛安顿好,又添了甘草清水,算是犒劳它下午走了那么长的路了。柳三伸了伸懒腰,也哈欠连天地往屋里走。打开门却一下子愣住,桌子上放着一小盆馒头,足足有七八个。平时家里吃细面的时候不多,以前偶尔吃一次也是哥哥偷偷给自己的。如今能够这样光明正大放在自己桌子上,肯定是大嫂放的了。心下这么想着,柳三拿起一个松软的馒头往嘴里送去。馒头十分香甜,还带着热气,饿极了的柳三三两口就吃下一个馒头,一连吃了五个才停下。半大小子,饿死老子,这个年纪的柳三总是会觉得饿。把钱袋子里的铜板藏好,柳三打了个哈欠,和衣躺在床上睡觉了。时间来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柳三一个翻身,恍惚着睁开眼。他听见了屋外牛棚传来的声响。“坏了,不会有人偷牛吧!”
柳三心里一个咯噔,睡意当即全无。所在的茅屋墙壁十分薄,牛棚处传来的“咔擦咔擦”声十分明显。柳三真怕有偷牛贼,拎起自己屋子里的柴刀,悄悄地打开了房门。门开了条缝,透过门缝望去,屋外月色雪白,但是因为视角问题,牛棚里反而被遮得灰蒙蒙的,看不真切,但那奇怪的声音却接连不断地传来。柳三放下心来,牛棚里看不见有什么偷牛贼的影子,想着也许是什么老鼠或者黄鼠狼在啃栏杆,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走进牛棚跟前,老牛不似平时一样卧在草堆休息,反而是头朝内站立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柳三放下手中的柴刀,走进牛棚,习惯性拍了拍老牛的脊背,但随即他的眼神一凝,“手感不对!”
手中传来的感觉,像一层牛皮下面套了软软的豆腐,还有阵阵水波晃动的感觉通过手心传来。柳三像是摸到烙铁一般,猛的缩回手,倒退了好几步,重新回到月光照耀下的两处,心才缓下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试探性地唤着老牛。牛棚中的“咔擦咔擦”声先是一停,随后老牛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一个沾满了血污的破烂牛头。柳三吓得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想要张嘴叫唤,却楞楞地发不出声音。老牛慢慢踱步而出,就像它平时走路一样。但是脸上的面皮从中破开,里面却空空荡荡,暗红色的肉芽在反复地相连又断开,断开又相连。柳三想努力想站起来,可是小腿肚一直打颤,连手中的柴刀也握不紧。看着朝夕相处的老牛,柳三心中只剩下了惊惧。“妖……妖怪……怪……!”
他语无伦次地磕巴着,脑子里想起的是在镇子里听过的戏文。“嘘——大晚上的不要扰人清梦哟。”
一道甜腻腻的女声突然从老牛硕大的牛嘴中传出。牛嘴处已经看不见那些蠕动的肉芽,此时牛头上只剩下牛额骨处还有肉芽在扭动,那些血痕也慢慢地深入皮肤不见。这道女声刚一传出,本来胆战心惊的柳三心中瞬间沉寂下来。整个人楞楞地站了起来,眼神迷离,不动声响。老牛的额骨处以肉眼可见的模样恢复完成,原先破烂的牛头如今又恢复了原样。它迈着蹄子,缓缓地朝柳三屋里走去,柳三呆呆地跟在后面行走,也进了屋。进了屋的柳三一个晃神,恢复了意识,抬眼望去,老牛此时正趴在他的床上。看着柳三眼里带着的畏惧,老牛牛眼微张,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子,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在屋里呆着,别想着声张,我能保证在你在大喊大叫之前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牛嘴里冒出这么黏腻的女声,柳三心里怪异无比,但紧张感是消去了不少,听老牛的意思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柳三双手捂住嘴巴,免得对面的妖怪误会,然后自己溜到了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看着柳三这么识趣儿,老牛牛脸上竟然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然后就闭眼不动了。夜间地上寒凉,柳三坐了一会儿身上就僵硬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然后偷偷地站起来,想要挪到屋外去。快要摸到屋门的时候,一声轻笑在柳三耳边响起,柳三眼神又空洞起来,整个人僵直地慢慢往床边走去。等走到床边的时候,柳三又恢复了意识。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老牛,柳三连忙叫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老牛我平时可没有亏待过你,咱俩相依为命,你别吃我别吃我。”
看着慌慌张张的柳三,老牛露出了人性化的笑容,牛嘴动了动,声音传出,“小子,我要吃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给我安静呆着,不要多事,坏了我大事,我就一口吞了你。”
恶狠狠地说完这一番话,老牛的牛嘴一吐,一道红光飞出,柳三正想求饶的话还没说出,整个人就眼皮一翻,昏倒在地上。老牛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就在床上也闭目休息起来了。时间悄悄过去,后半夜,黑暗中老牛的眼睛突然睁开,在它的感知中,高空中此时飞速掠过一道身影。之后短短半个时辰内,那道身影在这方地界内反复来回逡巡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老牛冷笑一声,随后闭眼,不再理会。而地上柳三,此时呼呼大睡,一道红芒在身上流转游走,睡在地上似乎也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