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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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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仁逸在狱内小报《新生报》上面发表了两篇豆腐块文章,获得了文化奖励考核分十分,引来了很多犯人的羡慕。到九月底,第三季度的行政奖励就要出台,有的犯人给自己算细账时发现,六百分一个表扬奖励,一千二百分一个立功奖励,正好到九月份兑现奖励差几分的,就动了脑筋,想让陆仁逸当枪手,代写一两篇文章,投到《新生报》上面。差不多每个劳改场都有这样的报纸,《新生报》,《春雷报》,《启新报》,《觉醒报》……除了头版头条摘录一些时政要闻和监狱领导的重要讲话外,主要刊登犯人的投稿,通讯,散文,诗歌什么都有,你把前几年合订本上的文字摘抄出来,重新投稿,只要和犯人编辑熟悉,照样发表,你见了一些三课学习时地文盲发表文章也不用太惊诧,都是为了挣分啊。所有的犯人编辑入狱前都是有一定文化的,以公职人员居多,这群编辑,最起码是支队教育科长认可的,大部分是支队长和政委指定的,他们和劳改队的图书管理员一样,是平常人想都不用想的改造岗位,炙手可热。玉阳市原水泥厂厂长判刑后,某监狱马上过来一公务车,带着手续,把他接上监狱,到那里之后一直都是图书管理员,该有的行政奖励只多不少,玩了几年假释回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厂长的孙子问监狱政委叫外公罢了。这群知识分子不但给监狱创造精神文明,而且还大量地创造物质文明。管教股规定,三课学习的重要内容就是积极订阅《新生报》,而且把这订阅当成罪犯减刑假释的必要条件。人均一份,每个月三期,不管发下来有没有人看,最起码,监狱教育科成功地让犯人懂得了知识是有价值的。晚上听收音机了解形势,又有后世鸡汤文的熏陶,《厉害了我的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有一种红叫祖国红》……哪怕内容都是马赛克,就凭这些文章的题目,妥妥的二版头条!推辞不过的信手之作给陆仁逸引来了声誉,他感觉自己有一点飘了。成指导员就找他了。有人向成指导员举报他当枪手,弄虚作假,要求严惩不贷。他们不知道许多工作的精髓就是会糊弄。一个支队至少有四五十个大队,想要工作突出,不说鹤立鸡群,起码进入先进中队,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期报纸有六篇文章都是三中队的,而且其中两篇还推荐到省局的内部报纸上,这就是中队的管教成绩。“让弄虚作假更猛烈些吧!”

成指导员心里这样想道。所以成指导员不客气地对陆仁逸说道:“给你两天时间,不出工,每天在大队教研室写篇演讲稿,是关于安全生产月的,然后去总场演讲。我们大队这些年很少在监狱活动中拿奖,你得保证最低给我拿个第三名。”

于是陆仁逸就在大队教研室里面呆了两天。教研室有四名劳改教员,负责整个大队的劳动改造的文书工作和劳改的三课学习。就是时不时的出一点填空题和答案,让报高小,初小和思想及技术课的学员抄写几次,然后考试,不过答案一般都在黑板上。教研室如同地主老财家的秀楼,暧昧神秘。每名教员的手都白白净净,没有一点手茧,相对于砖窑场的劳改犯,他们就是人人羡慕的神仙。陆仁逸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可以这么坐监。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人可能怎么做都不会坐监,动一下嘴就是天文财富,因为不是一个维度,暂且不表。成指导员指派的演讲稿写的很顺利。据说若干年中,每到安全生产月就刊登出其中一两句话,作为监狱长的安全寄语在报纸上刊登出。大队对这次安全演讲很重视,三个生产中队的三名罪犯被集中在教研室,各中队中队长和指导员,管教股,大队领导齐刷刷坐着,听三名劳改轮流进行安全演讲。严格来说,这不是选秀,领导们比丁太生严谨多了。他们首先定下了要脱稿演讲,用普通话,结果,一中队的暂时不能脱稿,但普通话标准,二中队的好陆仁逸一样,普通话不标准,他还不能脱稿,被要求换人,陆仁逸可以脱稿,因为大概三个演讲人员中,就他的稿子是自己写的。但是普通话很一般,一二中队的稿件就是服刑很长时间那种老犯人写的,中规中矩,没有毛病也没有亮点,想改动,怎么改动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反而是陆仁逸的稿子激情澎湃,以监狱外面的重大事故过渡到监狱,最后以监管安全与生产安全比翼齐飞为结尾,新颖大气,干部们都决定不改稿了。这时候,管教股的吴股长提出了一个要求,把三中队的稿子给一中队的人参加演讲,他认为把握最好的资源可以增加获得好成绩的概率。成指导员当场提出异议,他明确地说道:“这次演讲比赛要求是以中队为单位参赛,成绩计入中队的年终评定,万一出了成绩,算哪个中队的?”

吴股长眼睛看着大队长,笑着说:“要有大的荣誉感,我这样调整为的是大队。”

“只要获奖的锦旗和奖金归我们中队,我当然同意,”成继前炫耀道:“都能看出来这篇演讲稿拿优秀演讲稿是有把握的吧?”

争论到最后,还是陆仁逸演讲自己的稿子。基本上,在劳改队的集体活动,如篮球赛、歌咏比赛、知识竞赛、演讲比赛都是每个生产监区抽出四五个人,主要观众都是入监队的新入监人员,这样不影响生产。五十多个人抽签比赛陆仁逸排到了三十多位。说是演讲比赛,大概教育科和安全科的领导提前就知道前几名了,前面的两三名还有人听,十名以后,除了参赛选手还把比赛当一回事,基本是没有人听了,下面的犯人在窃窃私语,上面的干部评委在抽烟喝茶,大声说话,没有人在意这些劳改们卖力的表演,以致,上一个劳改犯演讲完毕了,主持人竟然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演讲了。陆仁逸前面一个演讲的是九大队的一名同犯。他讲有一分钟,过于紧张,竟然忘记背好的稿子了,面对失误,他脸色苍白,给中队丢脸了,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没有办法,之后他只有大声地喊道:“报告政府!我头晕的厉害,不能演讲了。”

每名劳改犯都会表演,奥斯卡欠我国监狱罪犯几百万个小金人。这名罪犯做出摇摇欲坠状,被其他犯人搀扶下去了。是陆仁逸登场的时候了!面对喧闹的会场,没有人注意此刻登场的陆仁逸。评委们仍然在抽烟喝茶,他们在讨论两山,那里正在发生共和国的猫耳洞战争,相对于国家大事,一名劳改犯的演讲嘛,你认为你是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沉默了一会,陆仁逸笑了,他毫无压力地大声道:“你们谁知道刚才九大队的同犯为什么会头晕?”

他顿了顿,给了大家一点思索的时间,然后再一次严肃地讲到:“因为他没有听到掌声。如果现在我也听不到掌声,我也会晕倒的!”在劳改队的公开场合听到一名犯人用玩世不恭的话语索要掌声,下面的犯人愣住了,然后,包括参赛选手,全部报以热烈的掌声。陆仁逸意识到了,抛开演讲不讲,仅凭调剂气氛这一块,他的名次已经稳妥妥地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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