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彪子媳妇彪子媳妇也是外村嫁进来的,娘家名字叫阿凤;大家要么阿凤阿凤的叫,要么就是彪子媳妇;娘家姓什么,大家都记不得了。阿凤除了黑一点,长得是挺周正;大家伙都笑称,凤栖、凤栖,彪子家栖来了一只黑凤凰。阿凤的黑不是阿凤的最大特点,阿凤的最大特点是大;阿凤的眼睛大;丹凤眼,双眼皮;一双眼睛黑的地方黑汪汪的,白的地方白莹莹的;你看着她的眼睛,感觉都能从里头舀出一瓢水来。阿凤的脸也大;鹅蛋脸,圆圆的,不是圆饼的那种圆;椭圆、鹅蛋,懂吗?大的好看。阿凤的手大,脚也大,身材健硕,眉毛又浓又密,头发乌黑发亮。阿凤蹲在老井边上洗衣服时,梁三少爷说:“阿凤,你的屁股真大。”
阿凤在老井边上打水,挑水的时候,梁三少爷说:“阿凤,你的奶子真的好大。”
第八章 梁三少爷梁三少爷不是因为他有两个兄长,事实上他是独苗。梁三少爷的父亲是晚清的最后一拨秀才,可是穿长衫的读书人,大家伙都叫梁老爷;而背地里的时候,都称呼他为梁大牙。这梁大牙梁老爷不仅是吃了几年墨水的秀才老爷,胸中也有沟壑;这不,剪辫子那年,他不仅是带头剪了辫子革了命,还捐了钱、捐了枪;于是,秀才梁老爷就成了镇上乡公所的老爷,真正的梁老爷了。据说,他的大房太太娘家哥哥在省上帮了忙。梁老爷娶了三房太太。大房太太是县上的大户人家,各方面都好,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生养;用梁老爷的话来说:“凤凰她不下蛋,那就是用来看的。”
既然是用来看的了,那就更是显然下不了蛋了;于是,梁老爷纳了妾;这二太太是大房陪嫁过来的丫鬟,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二太太倒也争气,几年的功夫给梁老爷连着生了三个,可惜的是,无一男丁;更是让梁老爷懊恼的是,无论是他怎么折腾,二太太的肚子却再也没了动静。那个时候,梁老爷回到村里就生气。梁老爷平时住在镇上,只有祭祖和族中重大议事才回来。祭祖给老祖宗上香,他跟着老族长上香拜拜,总是感觉后排的族人眼睛盯着他的后背,还夹带着窃窃私语;而议事时,这个和他说:“不行就招婿啦。”
那个和他说:“同族过继个男丁当继子啦。”
梁老爷很生气:“我会生,我都生了三个女娃娃,你们不要再说了。”
话虽如此,眼瞅着年岁见老,梁老爷还真是有点着急,一面的求神拜佛、一面的延医问药。梁老爷的大太太吃了斋,还供上了观音菩萨。有财、有贵,所缺的丁终于补上了。梁老爷又娶上了三姨太,更让梁老爷得意的是,三太太还给梁老爷生下了个儿子!于是乎,梁姓三房的梁老爷的三太太生下的公子,不叫梁三公子叫什么,正式的名字叫什么,谁敢连名带姓的乱喊,正式的名字放在族谱上就好。梁老爷算是扬了眉、吐了气,圆满了。为此,梁老爷不但摆了酒;请上了戏班子唱了三天三夜的大戏。而且,梁老爷出资重修了族谱。重修族谱时,梁老爷说了:“三太太的名字能不能上族谱,这哪里是个问题;甭说戏子不戏子的,就算是窑姐也得上,她是功臣,明白吗?有功之臣!”
“大清朝都没了多少年了,还都死着脑筋,一个个的!!!”
梁老爷拄着的手杖敲在地板砖上,咚咚作响。据说,地板上的红砖都裂了两块。就这样,大家伙慢慢地知道了;梁三太太原是小凤仙戏班的当家花旦,擅长的角是杜十娘。梁老爷对梁三少爷虽是有求必应,娇惯纵溺,但还是狠下了心将他送去县上的新式学堂读书;还派了个叫贵儿的小厮去照顾、使唤,饮食起居则由梁老爷大太太的娘家照应;希望将梁三少爷浇出个苍天大树、育出个人中龙凤。那名唤贵儿的小厮本是乞儿,随母亲流浪到此地时,母亲病故,得到梁家的收留,虽比梁三少爷年长几岁,打小却是最听梁三少爷使唤。两三年下来,梁三少爷的书没读多少,字未识半箩筐,吃喝嫖赌的各种本事倒是无一不精。大太太娘家虽说是照应饮食起居,但一看两人如此的胡作非为,哪是读书样子,也是头痛不已。便趁着学生游行罢课之际,修了书信,将二人送了回来。给梁老爷的信中未提及二人的浪荡之事,只是说学运动乱,学业无着,回来学习经营生意也是正途。给大太太的信中倒是具以实告,并称所幸未染上鸦片云云。回到镇上后,没过多久;梁三少爷便和梁老爷提出要回到村里,帮助大太太、二太太督收田租等等。于是,梁三少爷便带着小厮贵儿回到了村上。村上安静、单调,自是比不上镇上、县上各种热闹颜色。老井边上便成了梁三少爷最是喜欢的去处;小媳妇们洗衣的洗衣、挑水的挑水,好不热闹。…第九章 老井老井位于十字街转角,梁姓大宅和田姓大宅之间;老井的北侧挨着田姓三房的祖屋。老井是口大井,井身约有一米多见方,深度约有4米左右,常年有水,不溢不枯,甘冽清澈。井壁由青石石块砌就;井口四周青石围栏,围栏侧面刻有饮水思源四个字。围栏之上设有盖板,盖板分上下两层、纵横两个方向;盖板单片约一掌余宽,两指厚,表面浸刷桐油;盖板上下两层的最后一片设有锁孔,盖板顺着围栏两侧分别留设的凹槽依次拼入,最后穿孔上锁,开盖时则反之。老井每日早上由梁姓管事之人开锁卸板;下午天黑之前封板上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如此。老井井沿四周铺设细琢麻面青石,从井沿向四侧放坡度泻水,四周设有排水浅沟,浅沟汇聚排入街侧大沟;井台占地约8米左右见方,除北侧外三面通透。老井的天亮开板,天黑之前封盖加锁。据说目的有二:一、防止天黑之后,小孩玩耍掉入,以及轻生者投井;二、防止别有用心,心怀不轨之人投毒害人。而位于田姓一侧,又由梁姓管事管理;据传是当年田、梁二姓老祖宗交厚;梁姓出资挖井,屡未成功,后经风水地理先生指点,选中田姓的现地点获得甘泉;因是梁姓出资,故由梁姓大房管事,代代相传;而水井开敞,不仅田、梁两姓共用,过路人等均得其用,以泽后人。梁三少爷要了钥匙,管起了开板、封盖。于是,梁、田两姓的大小婆姨们知道了一句老话的内涵:“未见人坏、不知人好!”
以前梁姓大房的管事每日尽心尽责,偶有耽搁,大家伙抱怨说他时,他还得陪着笑脸解释:“对不住大伙,家中小儿生病,一早请郎中去了;耽误大伙儿,对不住,对不住!”
他把那把钥匙当成是责任。按说,管这事;他是既无报酬,也无津贴,纯属义务。这下好了,梁三少爷管着钥匙了,三少爷说:“谁规定的要几时开锁,又是谁规定的要几时封锁?”
“我想几时开就几时开,我想几时关就几时关!”
梁三少爷不愧是梁三少爷;他玩出了花招,他在那把小小的钥匙上玩出了权力的快感。大家伙的意见梁姓族长没办法,对于梁三少爷来说,这根本不算个事,这怎么能算是恶呢。“主动服务乡亲,这是善意;辛勤每天管理,多辛苦!是不是?要说有瑕疵,责任心上可能稍有欠缺,那也是瑕不掩瑜。”
这不是族长说的,这是梁老爷说的。梁老爷说得很中肯,中肯得梁老族长接不上词;田姓的族长更是说不出个啥了,田姓族长最后憋出了三个字:“挖新井。”
而阿凤也因无心的一两句话得罪了梁三少爷。梁三少爷每日派贵儿管起了开盖、封板的事;然而却总是日上三竿还不开板,下午却早早地要封盖上锁。阿凤不知老井的缘由,质疑说:“凭什么放在田姓界内的井,要由梁姓的人来管?”
“凭什么想几时开板,就几时开板;想几时封板,就几时封板。这还怎么挑水、洗衣?”
传到梁三少爷的耳朵里的时候,阿凤与梁三少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当梁三少爷在阿凤面前说要摸她屁股、摸她奶子的时候。阿凤怼了他:“下流胚子,回家找个窑姐摸去。”
梁三少爷气歪了嘴,冲上去就要动手,井沿边的洗衣盆影响了他。阿凤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水桶就往回跑。彪子、旺财等三四个汉子拎着锄头、尖镐冲过来时,梁三少爷领着十来个的梁姓后生齐刷刷地等着;幸好,闻讯赶过来的水伯拉住了彪子他们。一场械斗没有发生。虽说是梁三少爷嘴上说说的调笑,最后终究还是彪子他们认了怂。从此以后,阿凤提水、挑水,彪子得护驾,而阿凤则是不到井沿洗衣了。就算如此,梁老爷还从镇上给田家的族长捎了话:“械斗,不想活了;再有类似情况,一律拘拿以乱党处置。”
大家伙明白,拘拿乱党处置梁老爷会拘拿梁三公子吗?于是,田姓认了怂。各房各家积极筹措,另挖新井,井址便选在了三房与福堂之间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