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鸣，我俩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前两次同学聚会都没见你！记得你之前是在金山县纪委上班，现在莫不是调到中州来了？”

李耒连声问道，打招呼的人是他大学一个宿舍的同学何长鸣，毕业后去了机关工作，因为有学历所以前些年升的很快，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金山县纪委的副手了，按照李耒的预计，他现在估计怎么也该提副处了吧？要是运气好，正处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还在金山县，这些年工作忙很少有时间，不过现在好了，总算是闲下来了，今后你们要是再搞聚会，可一定要记得喊上我！”

何长鸣似乎并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眉宇之间也有一丝散不开的惆怅。　　“这会儿人多，待会儿我们两个找个地方慢慢聊！”

李耒和他重重地握了握手，八十年代的大学同学关系远比日后紧密，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许多同学听说他停薪留职，都纷纷劝说，要么写信、要么打电话，有的甚至还专门跑来河阳一探究竟，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没有。　　李耒发达之后，也没少给这些同学帮忙，无论是招商引资，还是帮助当地脱贫致富，只要是同学开口，他都会出手；当然，这些同学也不会乱开口，往往都是经过认真研究，觉得切实可行才找他，所以这些年下来，李耒一直挂念着当初那些大学同学，现在感觉同学可能出了问题，那肯定得问清楚。　　农大的招待宴会很快就结束了，李耒这次又承诺为农大捐赠一座实验室，同时还和农大合作新开了几个科研项目，农大的领导老师都非常感激，在酒桌上连连举杯，对何占海他们也是赞赏有加。　　宴会结束之后，李耒又找到何长鸣，直接带他回了自己中州的住处，亲自下厨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然后继续喝。　　“哎呀，全国首富亲自下厨炒菜，我这待遇可不得了！”

何长鸣端着酒杯，从脸上的表情来看还是很感动的，李耒没有带他去豪华酒店，而是来了家里亲自动手，这说明依旧把他当好朋友。　　“你喊我首富，是不是让我喊你领导？这得罚一杯啊！”

李耒假装板起了脸，随着身份的变化，近些年他再次遇到以前那些老同学时，依稀能感觉到某些人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让他很是感慨。　　“认罚，认罚，我还是喊你李耒，你还是喊我长鸣！”

何长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李耒也没真罚，陪他喝了一杯。　　“吃菜吃菜，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尝我的手艺，尝尝味道咋样？”

又吃了几口菜，李耒才问道，“先前在学校问你的时候，感觉你好像有点不太顺畅？到底是个啥情况？”

何长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拿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然后才说道，“还能是啥，坐冷板凳了呗？我现在已经不在纪委上班了，被撵到方志办去了，天天一杯茶一张报纸坐一天......”　　这回不用李耒追问，他就被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何长鸣在纪委工作多年，处理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前段时间在处理举报的时候得罪了人，然后就被找了个借口给赶到方志办去了！纪委是县里排名最靠前的实权部门之一，而方志办则是最冷清的部门，这个处置可是再明显不过的冷落。　　“他们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了！明天我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想点办法！”

李耒安慰道，这事儿找邢书望肯定能解决，可现在只听到他的一面之词，尽管李耒很相信何长鸣说的是真的，但毕竟没有经过验证，所以最好还是通过其他渠道先进行一些验证，然后再根据情况处理。　　“正好我这几天也没啥事情，要不你跟我去河阳待几天散散心？”

李耒发出邀请，一来是他俩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想多玩几天；二来么，如果真有问题，到时候邢书望要找人询问，也能在第一时间见到何长鸣。　　“算了，我晓得你肯定有办法解决！但是我现在对官场已经没啥想法了！前两年一直有人喊我辞职下海我没答应，闲下来之后又想了想，或许出去闯一闯也不是啥坏事！”

何长鸣摇摇头，看样子他有点心冷了。　　“不急不急，这些事情过两天再说，今天说点开心的！我记得你孩子和我孩子差不多大，现在也该上小学了吧？”

李耒聊起了孩子，何长鸣果然开心了许多，讲起了自家孩子各种调皮事儿，然后又聊起了大学时期各种难忘的事，俩人不知不觉就都有点喝多了。　　第二天醒来，李耒先打了个电话，让人查查何长鸣的事情，然后便带他回了河阳，让他在自己家住下，白天跟着一起去看各家工厂的情况，晚上回来再继续聊，何长鸣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过了两天，李耒收到了反馈，事情确实如同何长鸣所说的那样，他在纪委工作非常认真，能力也很出色，于是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借着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便把他给处理了，既然如此，李耒就可以放心的帮忙了，“长鸣，我这几天问了下，你要是想回老单位，就跟我去中州见个人。”

“不用了！真的，李耒，我晓得你认识的人多，关系也广，能把我调回去！但是这件事我确实太伤心了！而且这几年外面的世界是越来越精彩，与之相比，体制内的变化实在是太慢了！所以我还是之前的想法，打算出来闯一闯！”

何长鸣坚决地拒绝了李耒。　　李耒又劝了一阵儿，何长鸣依旧是这个态度，在九二年之后，李耒见过很多像他一样觉得在体制内无法发挥，从而出来自己闯荡的人，也了解这些人的想法，所以也就不再劝说。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算了，不过这口气得出，你那边要是有资料，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你送到他那边，他会处理好的。”

之前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人只不过是土霸王而已，没有太深的牵扯，正适合邢书望杀鸡儆猴。　　这次何长鸣没有拒绝，然后李耒又问起了他的打算，“想出来闯总该有点想法？我这些年在外面也算是积累了一些经验，你说说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你这要是只有一些经验，那其它人就不该说啥好了！”

何长鸣笑了，“具体干啥我还没想好，这次请了个长假，想先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能找到啥合适我的项目不？等找到了肯定向你请教！”

没找到就好啊，李耒心中隐约冒出一个想法，“长鸣，我就直说了，你的性子太直了，眼里藏不了沙子，这种性格下海折腾怕是不太容易，一开始肯定要吃亏的！”

以现在商场的现状，何长鸣肯定得先呛几次水，至于呛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那就不好说了。　　何长鸣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是辞职下海估计也改不了！但你要让他回去，他也没这个想法，于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倒是可以来我这里帮忙，我这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现在大学学的那些东西都快忘光了，你让我搞技术肯定搞不来！至于搞其它的，你刚才也说了，我的性格不适合在商场混！”

何长鸣下意识就想拒绝。　　“先不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吗！我请你过来帮忙，既不是让你搞研发，也不是让你跑销售，而是继续干老本行！只是得换个名头，民营企业可没资格设立纪委！”

李耒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些年，惠农是发展地越来越大了，全国各地各家分公司、分厂加起来，拢共得有上万名职工，如何管理好这些人是个大难题！其中肯定有贪污腐败的、作威作福的、以权谋私的......怎么处理这些人不正好是你的强项么？”

不要以为这些问题只存在于国营企业之中，民企、外企同样存在这些问题。　　古龙都说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只要有权力和利益在的地方，这些问题就无法杜绝；日后大疆、腾讯等企业不也爆出过这方面的消息么？东子早年间开饭店的时候也被手下坑的血本无归；光2011年，阿里就有七名高管因为贪腐被被捕入狱......这些企业都有如此严重的贪腐问题，惠农自然也不例外，李耒一直想找和人来设立一个新部门来处理这些问题，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才，何长鸣的出现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在纪律检查部门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而且从前两天搜集到的案例来看，他的手段也非常出色，这样的人正是惠农急需的人才，既然他不想继续在体制内待，那还不赶紧请过来？　　“采购在购买物资的时候吃回扣实在是太常见了！这么说吧，要是他只吃少量回扣，买到的物资都是符合标准的，我理都不会理，但有些人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过期原材料都敢收，他上班的地方可是食品加工厂啊！这么做是会出人命的！幸好检验部门心细，在上流水线之前就把问题查出来了，要不然盼盼的牌子就倒了！”

李耒气愤不已地给何长鸣讲起了案例，“然后我马上就报警把他抓起来了，现在还在牢里坐着呢，他这辈子算是完了！”

“还有区域负责人收受代理商贿赂，协助他串货，给他超出标准的优惠......跟广告公司勾结，虚报广告支出......更可恶的是，竟然有人利用职权威逼女性下属陪他睡觉......这些问题要是再不管，惠农迟早要完啊！”

李耒一一给何长鸣讲述着惠农内部已经曝出来的一些典型问题。　　“我还以为外面能好些，咋还有这样的事情？”

何长鸣听得瞠目结舌。　　“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免不了这些事情啊！我也没办法杜绝，只能尽量减少这些现象！好在企业是我自己的，我想干什么不用比你在体制内的掣肘少一些！”

李耒也只能说少一些，而无法完全杜绝，就比如李新旺的小舅子犯了错，他难道真能给送进去？肯定还是要照顾李新旺的面子。　　“你要是愿意过来，别的我不敢保证，待遇肯定给够！每年给你二十万年薪，然后给你配车配司机，出差软卧、机票、星级酒店全部报销；你爱人的工作也可以帮忙调到河阳或者中州，孩子读书也不用担心，肯定是最好的学校，再给你们一套三室的住房；节日都有红包，年底还有年终奖，要是干得好比工资高几倍也不稀奇！同时你们帮公司挽回的损失也会按一定比例拿出来给你们发奖金！”

李耒开出了价码。　　何长鸣直接愣住了，“一年二十万？奖金还有可能翻倍？我们两口子现在一年到头加起来都没一万块，你就给二十万？”

金山县是贫困县，所以当地公职人员的综合收入不高，如果全靠死工资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就算是打算辞职下海，何长鸣也顶多敢奢望下一年收入好几万，二十万想都没想过。　　“我们是民营企业么，发工资要比国有企业自由一些，只要有能力，就能拿高工资！实际上在我们惠农，能拿这个工资的人虽然不多，但细细数来也有那么十来个！”

李耒笑着说道。　　实际上，其它企业如今也开始给核心人员发远超普通收入的高额薪酬了，在这方面万向做得最早；七十年代末，万向实现每天利润超过一万元，业绩最好的员工年收入超过一万元，八十年代末，业绩最好的员工年收入突破十万元，到了现在，万向已经有年收入近百万的员工了。　　“除了工资福利，其他方面我也会给你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