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妍妍问出的这些专业、深入、又有点刁钻的问题，真的如她所说，是自己想到的吗？细想起来，邱盈只给他们上了一个星期的课程，那些涉及教学方面的问题，方妍妍真的能靠一天只有一节的生物课，就领悟到核心思想并提出问题吗？他不信。赵一航和廖絮对视一眼，率先开口，“所以这位同学，你是否认为我们现在所采用的数据获取方式有所缺陷？在你看来，是有更好的方法吗？”

方妍妍一愣，全身僵硬，她抬手碰碰秦若，示意她看照片里孟芜写了什么。这个问题孟芜只考虑到一半的，她意识到再深入下去势必会超越伦理道德的限制，她不在意，但研究所在意，她需要找到更光明正大能公布出来的方案。所以问题下面只有两个被划掉的词语。孟芜只随手划一下，所以秦若能清晰地看见原本的字迹，她小声读给方妍妍听。方妍妍立刻组织语言说出来，又补充道，“这方面我不是很懂，按我现有的水平来说，我只能想到这两个方法，如果有差错还请见谅。”

方妍妍还在沾沾自喜，完全没注意廖絮有点凝重的脸色。这两个方法之一，已经不能说是踩在边缘了，它完全违背了伦理道德原则。一个高中女生，怎么会这样想出这种方法！廖絮压住心中翻涌的情感，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温柔地看着方妍妍，“能问一下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吗？”

方妍妍心虚，支支吾吾讲不清楚，只说似乎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却又说不出书名和其他任何东西。廖絮思考片刻报出了一个书名，“是这本吗？”

方妍妍连连称是，可这本书很少提及实验数据，和方妍妍说的更是相差甚远。方妍妍见廖絮沉默，猜到自己可能说错了，心里暗骂廖絮事多狡猾，嘴上弱弱解释，“也可能记错了，那本书我已经看完好久了，没什么太多印象。”

谁信？于是台上台下僵持着，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了。不能冷场，廖絮只能开口，提出刚才这两种方式涉及的敏感问题，又重新介绍本次调研所采用的方式，承诺一定遵循伦理道德原则，不会对学生的身心造成任何伤害或者潜在的风险。同学们把质疑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尤其是实验班的同学——当初还是方妍妍煽动他们抵制调研，怎么现在她的方案更有危害了。方妍妍尴尬极了，两只手紧紧地纠缠着，低着头不知道该看哪。孟芜乐得看戏，把下巴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玩味地看着方妍妍和台上，另一只手懒散地转笔。赵一航没什么事做，百无聊赖地看台下的每一个人，目光刚移动到实验班的位置，就和孟芜正好对上。赵一航激灵了一下，站直了一点，用惊讶和疑惑的目光看着孟芜。大神怎么还在上学？还正好在试点班级？没听说她参与这次项目啊！孟芜感受不到他眼中的情感，只自顾自表达，她指了指方妍妍，又指指自己——方妍妍抄了我的。她以为这很好理解，超出高中生的知识水平，和她极相似的思考方式，以及一样的漠视伦理道德的方案，再加上她的比划，一目了然。而赵一航显然误会了，他以为孟芜的意思是——方妍妍是我教出来的，我的人。和前面的线索一联系，完全没问题！逻辑上很合理！于是赵一航轻轻拍了下廖絮，廖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和孟芜对视，也有些惊讶。赵一航自然地给方妍妍解围，继续原本的答疑环节。方妍妍坐下之后，让秦若给她看图片，见到那两个词是被划掉的，心生怨气，狠狠地掐了一下秦若的手臂，“人孟芜都划掉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成心想看我出丑吗？”

秦若委屈地捂着手臂，小声解释，“哪有时间说那么多啊。”

方妍妍冷哼一声，不再看她。报告厅里一片寂静，没有人愿意在这么专业的提问之后说话，没人想做这个陪衬。孟芜慢悠悠举起的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像是鹤立鸡群，极其显眼。赵一航一阵紧张，心中祈祷别问出什么离谱的问题。他声音略带颤抖，努力平复情绪，“这位同学，你有什么疑问吗？”

孟芜懒洋洋地开口，“对于刚才方妍妍同学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她刻意在“方妍妍”三个字上提高了音量，保证所有人都听清了这个名字。赵一航眼前一黑，完了，猜错了。孟芜开口，娓娓道来，从现有方式的缺陷说到新方法，又在多种方案中一一介绍其利弊，选出最优方案，优势明显，可行性极强。赵一航连忙夸赞孟芜，实则心里慌乱——他怎么配评价大神啊！大家又开始讨论孟芜了，她刚来不到一星期，绝大部分人还不认识她，正左顾右盼询问着。“好像是叫孟芜，这学期刚转到实验班的。”

“长得真好看！只看背影我都能确定一定是个美女。”

“高三转学还能进实验班？凭什么？”

“听说她做了上学期省联考的卷子。你猜怎么着？数学满分！”

“什么？不是林镜大佬才只考了142吗？她这么厉害？”

“听说陆教练好几次邀请她去竞赛班呢，是孟芜自己没答应。”

“我的天！这么牛啊！”

“省联考的的答案不是都发到网上了吗？”

“说是李老师现场临时提出的，谁能提前做准备啊！”

“那可说不准，最近的一次考试就是省联考的，很容易猜到啊。”

赵一航夸赞孟芜同学的发言之后，就想浑水摸鱼，赶快继续后面的环节。孟芜看了他一眼，又瞥了一下方妍妍，“方妍妍同学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自己却回答不了，我合理怀疑她说法的真实性。”

方妍妍急了，正要发火，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方母的教导，顿时眼眶红了，“孟芜同学，我只是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我也解释过了，你何必针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