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薛相在临华殿和沈舒阳议事,不知说了什么,她的皇叔叔竟然要她跟着明瑜念书做功课。——未央性子直爽,但尚显浮躁。不若跟着明瑜,向薛相学习讨教,也好磨一磨脾性,沾些墨香。别整日出宫贪玩,虚度光阴。这是沈舒阳的原话。莫余卿当场就听懵了。她被迫跪坐在又冷又硬的席子上,和沈明瑜一起,聆听薛景寒的教诲。手里的书写满墨字,密密麻麻的活似符咒经文,看一眼都是荼毒精神。莫余卿一生放纵爱自由,没想到在薛景寒手里栽了跟头。她无数次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面容清冷神色冷漠的丞相。薛相虽美,也不能拯救这颗饱经折磨的心灵啊。莫余卿哀叹不已。薛景寒每次讲学,耗费一个时辰。临走时,会给沈明瑜和她留功课。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功课,总比沈明瑜多出一大截。能不做吗?莫余卿特别想放弃,但薛景寒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便能感受到魂魄被冻僵的滋味。这时,她终于记起,幼时曾被教书先生控制的恐惧。在书册和诗赋的摧残下,莫余卿苦大仇深地熬过了四天。第四天晚上,她推开做得乱七八糟的功课,逃出宫了。落清园里,苏戚拿枕头垫着腰,靠在床上看书。因为刚刚沐浴过,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长发披散,腰间盖着一条薄被。故事正读到紧要处,男主角狐妖扯开女主的衣裳强取豪夺,不料摸到一片平坦胸膛。女主妖娆一笑:想不到吧,爷是男的。而且比你还大。狐妖大惊:那岂不是更好?苏戚一手拿书,继续向下读。不料有人推开窗户,翻身滚了进来,冲她打招呼。“哟,十郎没睡呢?”
苏戚转头,看见私闯民宅的莫余卿。“……”落清园的防备情况脆弱如斯。秦柏舟能进,薛景寒也能进,现在轮到莫余卿。一个两个,都喜欢搞突然袭击。“翁主,登门拜访请走门。”
她友情提醒道,“我家有正门,侧门,也有仆役接待引路。”
莫余卿拍拍身上的土:“何必大张旗鼓。我这么进来,见你岂不是更方便。你可不知道,这几天我快被你相好折磨疯了……”未央翁主絮絮叨叨抱怨着,目光落在苏戚身上,有片刻愣怔。苏戚心道不好,衣裳太薄,容易察觉破绽。她挪了挪手里的书,挡在胸前,不动声色地说:“翁主,入夜了,你这般闯进来,实在不方便。要是没要紧事,你我明日再聊?”
莫余卿哪里肯走。她靠近几步,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道:“苏戚,你真像个小娘子啊。瞧这脸蛋,这皮肤……”她忍不住伸手,想揉捏苏戚的脸颊,“白天打扮得规规矩矩的,倒还行。现在……啧啧。”
莫余卿实在眼馋。虽说她不喜好苏戚这种雌雄莫辨的年轻男子,总觉着文弱,没有阳刚气。但美色当前,瞧苏戚墨发披肩唇红齿白的模样,就想上手摸一摸,揉几下。若能欺负逗弄,就更好了。莫余卿想法很危险,行动也直接。她原本不顾忌礼节伦常,见苏戚连连躲避,顿时更加手痒。“小娘子,你莫要躲嘛,让爷仔细瞧瞧。”
苏戚:“……”听听,这是翁主该说的话吗?简直成了流氓恶霸。莫余卿不依不饶,瞅着空伺机袭击。苏戚左右抵挡,因为顾忌着自己的衣襟,难免动作迟滞。未央翁主显然是练过的,一出手,全是军营里打斗的损招儿。两人缠斗片刻,莫余卿眼珠子一转,突然抽走苏戚手里的书,右手按住她的胸膛。“抓到你了!”
她兴高采烈道。苏戚浑身僵住,表情变得特别一言难尽。莫余卿嘴边带着得逞的笑意,正想再说几句调戏的玩笑话,手掌却传来了温软异常的触感。……似乎不太对劲。她下意识收拢五指,目光缓缓落在苏戚胸前。这个,不像是胸肌啊。软软的,弧度不算很明显。追究起来,一只手都握不满。苏戚微笑:“翁主,摸够了么?”
莫余卿后知后觉,像被烙铁烫到般,飞速缩回自己的右手。“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
她磕磕巴巴解释道,“逗你玩来着,毕竟你瞧着像个姑娘,让人特别想欺负……呸,不是。”
她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定定神,再问:“你真是个姑娘?”
这种情况,苏戚也没法找借口,于是坦然承认:“我是。”
莫余卿瞠目结舌:“可你那些传言……”苏戚:“并非属实。”
莫余卿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等等,我有点儿脑壳疼。”
苏戚反应很平静,一边观察着她,一边考虑应对方法。莫余卿吐了口浊气:“你是女的,外人不知道?”
苏戚答:“不知道。”
莫余卿:“所以你不是断袖。”
苏戚:“的确不是。”
“你跟薛丞相……”“两情相悦,不便公开。理由与你说过。”
苏戚道,“即便我俩并非断袖,我声名败坏,说出去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有损丞相声誉。先前对翁主有所欺瞒,实属不得已,望翁主莫要责怪。”
其余利害关系,苏戚没提。如果未央翁主有城府,定能自行推断。苏戚得想个办法,稳住莫余卿,避免秘密暴露。短短几息之间,她脑内闪过无数计划。然而莫余卿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狗屁麻烦,什么声誉!”
莫余卿用力拍打床沿,怒道,“既然他是你相好,不该给你名分,处处护着你么?藏着掖着算啥事,你又不是他外室!这等沽名钓誉之徒,不如让我提剑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