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齐睿的父亲齐宏达乃是帝师,如今六十有四,在府中静养,已经好些年不参合那些杂事了。整日里养养花,逗逗鸟,自己还把屋子后面的花台子给抄了,开了两分地学着城外的老农种菜。时不时的出京去护国寺找护国寺的五觉大师参禅喝茶,日子过的很是惬意。年岁虽高,却精神的很,头发花白,下巴上一大把胡子也是花白的,梳理的一根一根的,眼睛里的光睿智而又祥和,看着好像一个老神仙一样。看着极和善极容易相处,但是坐在那里,他不开口说话谁也不敢开口。安戎冉跪下来喊了一声“外祖父”,昭昭也跟着他一起跪下来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老头也不喊起,看着他气呼呼的指他:“不孝孙,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以为你要等到我死的那一天,闭眼的时候你才舍得回来给我送终。”
说罢,目光落在一旁的昭昭身上道:“这小丫头是谁,怎么让她跟你一起跪着。”
居然喊自己外祖父,他可没有这么大的外孙女。下首坐着的齐含章道:“祖父,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说,这是嘉行的妻子,说是在安西那边成的亲,一回来国公府都还没有来得及回,先带着过来给您请安了。”
齐宏达闻言,目光在安戎冉和昭昭身上徘徊一番,哼了一声:“一个个都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好哄的很。他这哪里是先想起来看我,分明就是来找老夫给他撑腰壮胆。”
说罢,脸上的神色一下就缓和下来,看着昭昭道:“丫头,你起来,让他一个人跪着,好好跪上一阵子,涨涨记性。”
昭昭忙摇头:“外祖,我还是跟将军一起跪着吧!”
将军对她这么好,她不能不讲义气。这一声“外祖”才算是彻底悦取了齐宏达,面上直接崩不住笑了:“好了,那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今日先饶过他,起来吧!”
安戎冉这才起身,笑抬手一揖道:“谢谢外祖父了。”
齐宏达哼了一声:“你谢谢这个丫头好了。你这总算是把自己送出去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
不管怎么说,能让安戎冉主动带来见他的女子,必定是合了他心意,让他自己愿意了的。他既有了心仪之人,这便是好事,其余的,那都不是事。先前自己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断不会再让那些跳梁小丑出来蹦跶了。齐含章听见他这话伸手抚了抚额头,便听他又开口道:“去,把我书房架子上的玉如意拿来。”
如意如意,称心如意,这是对昭昭很满意了?屋里的媳妇孙子面面相觑,都不做声。老爷子又道:“还不带这丫头认认人?”
安戎冉应了,然后就带着昭昭走了一圈。齐宏达有两个儿子,长子齐睿是长宁侯,在内阁走动,次子则外放登州,做了一州之府。长房有三儿一女,二房一子齐含令,一女齐含瑜,夫妻二人虽然在登州,可是儿女却都在京城,住在侯府。齐含令在国子监读书,已经成家,齐含瑜待字闺中,据说正在议亲。当初与安戎冉议亲的齐家姑娘就是长房的,嫁去了健康,算是低嫁,但是据说夫妻和顺,过的很是不错。作为世家大族,嫡系一脉算是人口极简单了,但是昭昭走了一圈也就记住了人名姓氏。当然,长辈就只有齐宏达和周氏,还有长于他们二人的齐含章夫妻,这个倒是记住了,毕竟都给了见面礼,能不记住么?齐睿在宫里还没有回来,齐宏达让长媳周氏派人去宫门口等着,又让她吩咐大厨房,午间备席面招待安戎冉。周氏一一应下来。然后喊了齐含瑜去陪昭昭,安戎冉和一众表兄弟留下来与齐宏达说话。齐含瑜应了,笑着去招呼昭昭,直接开口道:“表嫂与我到府里转转吧,这个时候,府里的景儿很不错呢!”
一声表嫂喊的周氏眸子一闪,目光又在昭昭身上打量了几回。这个女子,行走间看着还是完璧之身,这个外甥历来有主意的很,这回也不知道是唱的哪一出。若是要与镇国公打擂台,也不该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牵扯进去。谁不知道他们安家那就是一滩泥烂塘子。昭昭没有注意到周氏的眼神,她看了安戎冉一眼,不想去啊!又不熟,转什么转。再美的景,她也欣赏不来啊!安戎冉却点头鼓励她道:“我就在这里,你和阿瑜出去走走,回头我去寻你。”
知道她不喜欢这些,可是总要多走一些路,多见一些景,认识一些人才好。周氏在一旁掩嘴笑了笑,鼓励她道:“去吧,你们年纪相仿,在一块很快就会输了,若是瑜姐儿欺负你,我帮你收拾她。”
齐含瑜装作不依:“大伯母这是看见天仙似的表嫂就不喜欢我了。”
周氏道:“谁不喜欢漂亮小姑娘,就你跟个皮猴儿似的。”
齐含瑜嬉笑着上前挽了昭昭:“走走,不招大伯母待见,我要找个地方哭去。”
昭昭手臂僵了一下,她也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挽着她就朝外面去了。织锦和识香也赶紧跟了上去。等她们走了,周氏这才福身告退。齐含旭和齐含令要去上学,便只有齐含章和含昌兄弟二人陪着安戎冉与齐宏达叙话。齐宏达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安戎冉道:“说不准,总归今年是会留在京城的。”
齐宏达看了他一眼道:“你眼下既然已经有了妻眷,就不要再往边关跑,不要跟你爹似的,做那种有始无终的负心汉。”
安戎冉道:“不会,我不是他,昭昭跟娘,跟娘也是不一样的,日后外祖父就会知道了。”
齐宏达并不信他这话,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你那点伎俩,老头子我多少年前都玩过了,少拿来糊弄我。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那丫头哄了来。现在看人年幼好哄,日后过日子要怎么办?总归是没名没分的。”
安戎冉道:“谁说非得父母之命了?我有皇上的圣旨就够了。”
“你已经把圣旨求来了?”
安戎冉挑眉道:“那当然,我做事外祖父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有一点把握,我是不会将昭昭带来给您看的。她从小历经磨难,在山间长大,性子单纯,不谙世事。我既然带她来了京城,自然是要护她周全。”
说完,顿了顿,再开口声音就沉缓了下来:“我刚刚一回来就听说了,他又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宣国公张氏女,庚帖都换了,信物也换了,就等我回来走六礼,入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