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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疯癫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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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起珊九的不是旁人,正是刚从言寒铮处出来的柳怀冰。他在王府里有临时住所,路上见到有人跌倒,只当是哪个端王府的丫鬟,没想到竟是旧识。“珊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检查了一下珊九的手脚,“没摔伤吧?”

珊九点点头,怯生生地问:“柳大夫,你流鼻血了?”

柳怀冰愣怔了一下,方想起自己鼻孔里塞的棉花还未取出,他恐怕那女人身上的药性厉害,故此提前做好了防范。他取出棉花,苦笑道:“我没事,倒是你,身子大好了吗?”

“嗯,没事了。”

提起这个话题,珊九有些羞涩,柳怀冰也不便追问。他送珊九回屋,直到看到她安全进了门,才离开西花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当日珊九刚被送到他帐中时,身上有许多擦伤和人为掐出的青紫,下面更是一片狼藉。柳怀冰看到这女孩眼神涣散,举止麻木,知道她外伤倒是不算重,只是心病厉害,若不及时劝解,恐怕会有不测。柳怀冰本就是个话痨,那时更为了激发珊九求生的意志,便与她说了一夜的话。柳怀冰先问起她的故乡和家人,听闻她父母双亡,族人对她非打即骂,殊盘镇对于她没什么值得眷恋的。他又引她聊些自己喜欢的玩意,珊九的反应依旧是淡淡的,像是对世上万物早就失去了兴趣。直到听到“你想不想报仇”,少女的眼睛才忽然亮了一下。柳怀冰暗暗叹了口气,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想找军队里的士兵报仇谈何容易,就连能不能再见到仇人都还两说。但他当然不会泼珊九的冷水,而是顺着这话煽风点火,鼓励她好好活着,才有机会向仇人讨债。只是如今,在端王府中看到珊九,柳怀冰却有些后悔了。让这个女孩卷进纷争的中心,对她真的好吗?阮贞到西花园的时候,柳怀冰和珊九都已离去。夜里的端王府处处张灯结彩,唯有西花园人迹罕至,交错的甬道上黑黢黢的,除了偶尔惊飞的夜鸦别无声息。她前世隐约也听过西花园闹鬼的传闻。据说曾倩柔夜里撞见了女鬼,自此被吓得半疯,送到庵堂养病去了。不过她记得那时曾倩柔在雪地上滑倒摔伤了腿,距今还有三个多月光景。阮贞走入花园深远处,发觉左右两旁有不少空房间,门窗破败,看得出已有多年无人居住。言寒铮年纪不大,封王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这些空屋应是前任主人留下的建筑。前方不远便是西院墙,正准备回头时,阮贞却听见右手边一间屋子里有动静,随后是“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莫非是哪个大胆的丫头与人私会?”

阮贞恐怕撞破某些尴尬场面,顾不得细想,闪身到一株老榕树后。她探出头来,却意外地发现那屋子里走出来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她衣着华贵,不似王府下人,然而脚步跌跌撞撞,口中念念有词,看上去有些疯癫。阮贞心中一动,难道曾倩柔所说的女鬼,指的是她?那老妇又往前走走,推开另一扇房门,这下阮贞勉强能听清她颠三倒四的呢喃:“我儿,你在哪,你不要躲了,娘亲追不上了……”阮贞父母早亡,听见老妇的话语,心头有些酸涩:“恐怕是她儿子丢了或死了,老人家受不了打击,这才得了失心疯。不过王府里住着这样一个疯癫妇人,怎么会没人知晓呢?”

老妇挨个推开了七八扇屋门,一直走到西花园最外围的院墙下。王府本就是高墙耸立,这扇墙砌得尤其高,墙上爬满了藤蔓和湿漉漉的青苔,显见着少有人至。阮贞想悄悄离开,一错眼间,再抬头竟不见了那老妇的身影。她错愕一瞬,走到甬道上四处张望,虽然光线昏暗,但她确定四下里压根没有旁人。一阵冷风吹过,阮贞打了个寒颤,她一向不信神神鬼鬼的传闻,但那老妇的确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难道她是个武林高手,有瞬息千里之能不成?阮贞不信邪,蹲到高墙下细细观察,湿润的泥土上依稀可辨几个浅浅的脚印,证明她方才所见不是幻觉。她锁眉不解,起身之时忽觉得面前有异动,一抬头正对上一张松弛苍老的脸。阮贞一惊,匆忙后退了两步,摆出防御的姿势:“你是谁?”

“你又是谁?”

面前立着的正是方才的老妇,她皮肤惨败,眼窝深陷,不知有多大年纪,头发还乌黑浓密,脸上却遍布着干枯的皱纹,双眼也浑浊着失了神采。这时天还未亮,夜里对上这么一张可怖的脸,阮贞不由得身上一阵发冷。老妇歪着头打量了阮贞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笑了:“宝儿,你是我的宝儿。”

她伸出手,踉跄着冲阮贞扑过来:“儿子,娘亲终于见到你了!你长大了……”阮贞怎会轻易让她碰到,她一闪身躲过,视线扫到院墙之上,这回被她看到了端倪。墙上有一道裂缝可容一人通过,这面墙竟是个机关,里面别有洞天。而老妇两次开墙都毫无声息,可见这机关十分灵敏。阮贞一时找不到机关在何处,但谅这墙的高度也困不住她,便顺着裂缝穿了进去。墙内是个小院,空间狭小,但房屋水井菜地一概不缺,即使里面的人足不出户,也能维持生存。那老妇念着儿子,跟阮贞走了进来。阮贞对她有些同情,看来她在这里已经度过许多日月了。阮贞在王府住了半年之久,竟从不知这人的存在。西花园的西墙人迹罕至,机关藏得又隐蔽,不止是她,曾姨娘之流也绝不知晓这里的秘密。老妇又冲上来拉住阮贞的手,这回阮贞没有推开。她想起自己今夜作男装打扮,这样才被认错。阮贞柔声问道:“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宝儿走了之后,我就在这儿了,多久了呢?宝儿,你今年多大了?”

阮贞见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而问她名姓。这次老妇的回答正常些,她说她叫阿桂,出生在八月桂花正盛的时候。“桂婆婆,我不能在这里多留,我走了之后你把墙门关好,知道吗?”

阮贞拍拍她的手,“我会再来看你的。”

桂婆婆想拦住她,但又怎么是阮贞的对手。阮贞轻松越过她返回墙外,在外面低声哄了她几句,她才抻动了一条藤蔓,将西墙恢复原样。阮贞有心问问言寒铮,桂婆婆究竟是何人,但也知道此时自己没有打听这些的资格。她才墙外立了许久,才叹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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